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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张典也转头看了那少年一眼,微微皱眉:“那是费城侯的庶子高蔓,长安城里有名的轻薄儿。”

  我听他意有所指,不禁一笑:“子籍兄不必担心,云迟不是容易上当受骗的人。”

  不料我们不再理会那群少年,那群少年却突然停下脚步,一齐转头向我们这边看了过来,高蔓更是大叫一声:“慢着,兀那女子,你可是太医署女祇侯云迟?”

  他刚才过去的时候明明不认识我,怎么这时候却突然叫得出我的名字?

  “我是,高公子有何指教?”我感错愕,应了一声,仔细的打量那群少年,想看出是谁认出了我,又是何故使这群纨绔子弟停下脚步问讯。

  这群少年有十一人,个个衣锦着绸,服饰华贵,满面骄矜之气,看上去就知是长安豪贵家的出游的纨绔子弟。

  铁三郎看那群少年极不顺眼,忍不住撇嘴道:“云姑,我们走吧!一群无赖轻薄儿,有什么好客气的。”

  铁三郎这话一出,众纨绔子弟个个都怒色上面。高蔓对铁三郎冷笑一声,话却冲我说:“云祇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男子结伴同行,招摇过市,这不是为妇之道吧?”

  此时男女大防在上层十分看重,越往民间却越是稀疏,长安城里与男子结伴同游的女子遍地都是实在犯不着专门为此来说什么“为妇之道。”

  这小子明显冲我来的,但我自忖以前从未见过他,更说不上与他有隙,却不知他这样针对我是何缘故。

  我心中微诧,旁边的张典已经替我反责道:“高蔓,你无礼拦阻,妄言垢人,居心险恶,用意何在?”

  高蔓嗤了一声,锐声道:“我自跟我父亲替我相的未婚妻子说话,关你什么事?”

  他的话在我耳里打了几个转,我才体会到其中的意思,惊得我差点一头撞到街边的酒旗杆上:难道这就是黄精嘴里,老师替我相中的人?不可能吧!

  “高公子,你弄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弄错?我父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念叨,说你定是房能叫我收心养性的贤妻,已经几次找你老师说亲了。”

  “这不可能!”我莫名其妙,费城侯高适的大名我是听过,但活人我却没见过。他怎么可能突然就知道我这么个人,还找老师提亲?

  高蔓却不理会我的惊诧,只走近前来,用十分挑剔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打量了好几遍,连连摇头:“云迟,我父说你必会是我的贤妻,可你知道做我的贤妻要有什么条件吗?”

  这小子敢情以为我想攀侯府高枝,将我看成任由他挑挑拣拣的物件了。

  “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后面这句话我还没说,高蔓已经把我的话截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要做我的贤妻,她必须要有毛嫱之姿,西子之色,褒姒之娇,息姬之艳,嫘祖之能,齐嫫之德,乐妻之贤……”

  他一股脑儿地说下去,听得我和张典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铁三郎直接了当地骂了一句:“这小子失心疯。”

  张典则含蓄了许多:“有这般姿容德行的女子,早入了帝王家,几时轮到这黄口小儿胡言乱语?”

  我初时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激得有点火气,但听到后来,却是啼笑皆非,等他说完后便强撑着笑问:“高公子,云迟固然不知你要择妻的标准,但云迟择婿的标准,你大概也是不知道的,要不要听听?”

  高蔓愕然,我也学他刚才的表情,根本不管他,只管说自己的:“我要择的夫婿,要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年要满二十二岁
,身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

  张典和铁三郎这时候极有默契的看着高蔓,一齐摇头,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嗟叹。

  高蔓微一错愕,突然叫道:“慢,你这是前汉孝武朝东方朔的妄言,怎能当择婿标准?你分明是存心戏弄人。”

  他说的那些择偶条件,又何尝不是戏弄人?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拱手道:“高公子,天上的飞鸟,不能与水中的游鱼相交;昆仑的玉石,也不能配东海的沉沙。云迟自非如君所欲的良配,公子也非云迟心中的佳偶,长辈一时戏言,何能当真?你我就此相别,但愿此后莫再相见才好。”

  第二十二章 疑问

  别过高蔓,我和张典铁三郎都收了方才戏言的轻松愉悦,都沉下脸来。

  “云姑,你自回家去吧,我替你打听一下范先生究竟替你相了什么样的人家,对方的人品如何。”

  张典一指高蔓那厢,眼里怒意难掩:“云姑,以你的人品才学,若要你屈尊嫁予那样的无知小子,直如鲜花插在牛粪上。”

  铁三郎在旁边接了一句:“错,那小子连牛粪都算不上,最多是粪坑里的臭石头。牛粪还能养花,臭石头除了熏人可再也没什么用处了。”

  原来铁三郎这日常口舌笨拙的人损起人来,是这么刻薄恶毒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我无语。

  张典快步离去,铁三郎却催我还家。

  我想到刚才碰到的高蔓,心里不舒服,却不想回家:“铁三哥,咱们去找间酒肆喝了酒再回去。”

  铁三郎听我提到喝酒,有些意动,却又为难:“咱们现在哪来的钱买酒?”

  我哑然,想了一想,才记起一件事来:“前面的杜康酒肆是跟我家医馆来往日久,关系亲密,挂账不成问题。咱们今天先去喝酒,月底有钱再结账也不迟。”

  杜康酒肆位在北阙甲第与西市在近横门的交连之处,据地甚广,却是一座四合院,院子里假山园林别致风雅,房屋以抄手游廊沟通,却是消暑避寒的好去处,平日里客似云来,十分热闹。

  我为了得到大量的医用酒精,将蒸馏酒的方法教给酒肆的酿酒师。如今医馆跟杜康酒肆属于密切的合作伙伴,两方来往密切,那掌柜的却跟我相熟,见我带客上门,觉得十分意外,笑道:“云祇侯是来找范老大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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