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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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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鸾死死咬唇,双眼微红,眸子里却精光大盛。那是一种逆天的光芒,阴冷而又炽烈。她忽然又扑进三寸,伸手抽出殷孝腰间一把剔骨尖刀,狠狠往前一送。 她竟这样赤手空拳扑上来。 这个小姑娘,这样小的一个小姑娘,竟会有如斯眼神。殷孝还兀自震惊,心口却骤然剧痛,下意识一收手。 灼热鲜红飞溅而起,洒了一地,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那小姑娘便像断了线的布偶一般,软绵绵地跌了下去。 一切不过刹那,白弈扑上前去,却只能抱住那跌进臂弯的柔弱,“阿鸾!”他大声唤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克制地战抖。 殷孝一手捂着心口伤处,却呆呆看着刀身一片荼蘼,踉跄倒退两步,忽然转身破窗便走。 蔺姜惊起来便要追,却听白弈急道:“别追了!去找医师!”他这才醒过来,足下生风,飞奔而去。 “哥哥……”墨鸾却微笑着,只是气若游丝,她向白弈伸出手去,身上,手上,全是血。 白弈紧紧抱住她,压住她的伤口,却还是见鲜红浓稠的液体不断从指间泉涌而出。他想给她点穴止血,偏偏手抖得厉害,脑海里一片空白,连那些穴道在哪里也想不起来,“阿鸾,没事的。你别睡,没事的……”他疯了一样一遍遍唤着,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他不曾想过竟会令她受伤。 他也没看清是几个亲近家将中的谁上来替阿鸾止了血,待他彻底冷静下来,已算是尘埃落定。他抱了阿鸾,驱车回府。医师说阿鸾内疾又添外伤,虽说熬也能熬过去,但恐怕是要落下痼疾了。 他身上还染着血,鲜红的血迹如火滚烫,点燃了他眸中冰冷的怒意。他也没将衣裳换下,径直去找了裴远。 “子恒,我一直当你是知交。若你要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兜这种弯子。”他克制道。 裴远正站在院中,回身瞧见他一身血,不由得眉梢微挑,旋即叹息,“你不要气势汹汹的,吓坏了挚奴。他觉得自己鲁莽,已经很自责了。” 白弈安静道:“我凶了么?” 裴远一窒,又叹:“我也很愧疚。你埋怨我也是应该。但你知道,我并没有恶意。” 白弈道:“你怕我会杀殷忠行,故意放慕卿过去。” 裴远道:“我想你应该不会。但——” 白弈笑起来,“是,你太多虑了,我怎么会?”他笑得平和,内心却愈发潮冷。 裴远静盯着白弈瞧了一阵,忽然问道:“那位小娘子是谁?” 白弈道:“舍妹墨鸾。” 裴远道:“你既当我是知交,何必还骗我。你几时多了个妹妹?” 白弈陡然沉默。 “赫郎,”裴远亦沉默良久,忽然,却如年幼时般唤起白弈小名来,他叹道,“你变了许多。我也无意去探究那些你不想说的东西,但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与旁人想让你要的有何不同?” 白弈看向裴远,淡淡问道:“有不同么?” “你自己想呢?”裴远微微皱眉,“我确实不想你对殷忠行出手,不是因为他殷家与我家有世交之好,实在是怕你日后要后悔。你竟为了救一个小姑娘便对殷忠行动了杀念,你——”他还未说完,却被打断了。 “子恒,你要说什么?”白弈扬唇浅笑,似是自哂,眼却盯着裴远,“你不是也来劝我舍鱼而取熊掌的人吧?” “我只是想你弄明白,对你而言,究竟什么才是熊掌。”裴远无奈,“我苟活了这八年,跟着家师,别的没有学会,但至少学会了一点——我知道我为何活着。但你呢?去年在丰年庄我本以为你……”他顿了一会儿,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又静了片刻,复一声长叹,“江山美人,你不可能兼而得之。” 白弈看着裴远,默然良久,忽然,爆出一阵大笑,“子恒,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拍着裴远的肩,笑得险些淌出泪来,“你想太多了。我都不知你怎么想了这么多。” “是么?”裴远苦涩,“你忙吧,我去寻挚奴了。”他又看了看白弈,从袖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递给白弈道,“家师炼制的伤药。”等着白弈接下,便匆匆走了。 白弈盯着裴远的背影消失在园角,面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手上还捏着那羊脂玉瓶,不由得心绪复杂。 子恒问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与旁人想让他要的有何不同。 这样的问题,他无力作答。 裴子恒永远是他所识得的人中最敏锐的那一个,或许,洞若观火只是因为他们从幼年时起便相识。他着实庆幸,子恒大难不死,更庆幸,子恒与他是友非敌。只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是永远的朋友……他笑,却是模糊的,徒生悲凉。 他沐浴更衣,拿着药回去看墨鸾。 方茹正亲自伺候着,静姝、水湄两个丫头跟在一旁,哭得两眼红肿。他将她们全都支开了。 阿鸾睡得很沉,蹙眉,气息时重时弱,嘴唇失却了血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望着她静看了许久,感觉心底沉积的黑潮阴冷地翻滚啸鸣着,却寻不到宣泄出口,满涨起来,锐痛。 人往往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或许早已明白,只是不到逼入绝境,便舍不得承认,愈是外壳坚硬,怯懦愈深。 他疲惫地呼出一口气,解开她胸口的绷带,亲手替她上药。 少女的肌肤润滑细嫩,宛若软玉新花。她竟为他甘愿舍命。 他将她抱进怀里,轻吻她的伤口。少女幽芳的体香与鲜血淡淡的腥甜令他禁不住有些迷醉。 脑海里沉浮地,却闪现出裴远那一声长叹。 江山美人,你不可能兼而得之。 他忽然冷笑起来。 便偏要先夺江山,再得美人,又如何? 一场风波定,姆姆方茹将静姝和水湄罚下柴房去禁闭了起来。 静姝咬牙沉默。水湄哭得声泪俱下,一时哭诉要守着小娘子,一时又要见公子。方茹只视若无睹充耳不闻,直到三日后,墨鸾醒来,惊悉此事,替两个婢女讨饶求情,依旧是不允。 墨鸾只好相求白弈。 但白弈却不给她机会,每每见她要说这事,便将话题岔开去。 偶然之中定有必然,何以偏巧才偷偷出去一次便撞上事端?内中隐情,也只能着落在两个婢女身上查起。 白弈刻意回避,墨鸾无奈,虽有心,却也开不了口。 然而,待到第五日时,却忽然闹出事来,说水湄投缳自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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