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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此时,旁边人等都屏息等着,犹其是太后,她恨不得自己化成那太医,急于想知道我是否真的怀孕了。

  我紧紧盯着太医神色,额上涔出冷汗,命悬一线,大概就是我现在的处境,只要他说我怀孕,那就是下一个萧贵妃,必死无疑。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皇上赐死,而是太后谋杀。

  她是不允许皇后怀孕的,嫡皇子,这个名讳真可怕,能够让她将来纂位的路上增多一个障碍,防患于未然,这样的事她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老太医左手诊一遍,右手诊一遍,紧紧拧着眉叹息,一语不发。

  太后焦急的看着他,声声问道:“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我心中冷笑,如此精明的太后此时竟也忘了分寸,说话也不再避讳,宫中从来,话只说好,忌讳不好,太后久居深宫,又历经三代帝王,如今却也犯了这样低级的错。

  老太医沉吟一会,抽身站起,深深跪倒在地,“以微臣看,娘娘的脉相怕是不好。”

  “不好?”太后疑惑的道,“哪里不好?”

  在坐众人,脸上神色都开始紧张起来,并不是关心我的死活,而是等着听我到底还能活多久,或者,离死期还差多久。

  如此突变,让我一时还弄不清楚状况,转眸看向香墨,她不露痕迹的对我点点头。

  到此时,我一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脸上浮现忧伤,眸子里隐有泪光闪烁,哀哀凄凄的看着太医,“你说……本宫不好,是指什么?”

  听我问得凄凉,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向我,太医还没说话,但他们好像已经认准了我必死无疑,若不是深知内情,连我都忍不住要觉得自己快死了。

  老太医跪在地上,兀自叹息了良久,才终于说道:“娘娘的身子太过虚弱,近日来又连遭打击,气路不通,血脉不畅,依脉相看来,像是有痨疾的忧患。”

  像是,忧患,只是忧患而已,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失望。

  太后娘娘脸上神色不明,看不出喜恶,轻问:“可有治愈良方?”

  老太医拱手道:“臣回去后会为皇后精心配治药方,先吃吃看,痨疾可以慢调,短时间内是治不好的,不过幸好娘娘现在症状不重。”

  我轻轻叹了一声,“那就有劳御医了。”

  他连连摆手,不敢当,“这是臣应尽的职责。”

  随后,他便又去给沈美人请脉,无非说要多多休息,开几副安胎宁神的药,就退去不提。

  已经亲眼证实过,太后再无忧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轻声安慰了我几句,便借由年迈贪眠先行回宫。

  太后走后,我也不想再多坐,起身告辞,沈美人亲自将我送到门外,“娘娘好生养病,臣妾改日再去看娘娘。”

  我笑着点点头,上轿离去。

  回到中宫,我唤来香墨,谴退其他宫人。

  “这件事是早有安排吗?”我语声凝重的问,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香墨低着头,回道:“皇上料事如神,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已将太后信任的御医买通了,娘娘不用担心,以后就再也没人会怀疑娘娘怀孕了。”

  我低头沉思,一语不发,良久才道:“还没经御医诊脉,万一不是呢?”

  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猜想而已,御医并没亲诊过脉,我只怕这会是空欢喜一场,又何颜面对夏侯君曜。

  香墨抬眸看我,神秘的一笑,“谁说没诊过,刚才不是已经诊过了吗?太医若说风寒,那就是未孕,若说痨疾就是有孕。”

  我恍然明白,原来,早都是设定好的。

  心境突然明朗起来,我暗暗高兴,开始猜想,夏侯现在在干什么?一定也乐疯了罢?呵呵。

  看着我自己发笑,香墨禁不住乐,掩口笑道:“娘娘收敛些,笑得这么开心,哪里像是个身患“痨疾”的病人。”

  我微笑不语,眸中笑意越深,轻轻抚上小腹,好像已经感觉到了那弱小的生命在跳动着,它与我浑然一体,是我至亲至爱的骨肉,夏侯君曜的孩子。

  过后的几天,沈美人带着大礼过来谢过,宫里其他宫嫔也都带了礼物前来探病,太后娘娘人没到,只礼到,我也不计较,心里浓浓郁郁,沉沉甸甸都是初为人母的喜悦。

  近日笑容多了,连一直不跟我说话的红泪都忍不住问道:“娘娘最近又想到了什么新计谋害人吗?怎么这么高兴?”

  在她眼中,我只有在顺利除掉敌人的时候才会快乐的笑。

  我倚在榻上,淡淡看她一眼,“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还在恨本宫?”

  她冷笑,“过去了吗?在我心中,爹娘的仇未报就永远都不会过去,

  直到将来我有机会为他们报了仇,才会真得过去。”

  她直言不讳的道,眸子里有深深的恨意。

  我心中苦笑,眸光变得幽深,远远得看着天上浮云,“那你可要好好学些本领,本宫等着你来报仇。”

  “我一定会。”她肯定的道,一字一句的。

  我冷眼看她,穿着一身青色宫服的红泪,竟让我有几分陌生,虽然容

  颜还是那副容颜,气质还是那份气质,可是却多出了一份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我想了良久,才终于明白那多出来的是什么,是恨……

  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恨意。

  “你还在爱着诚王爷吗?”我问,抽回目光。

  她闻言一怔,脸上浮现忧伤神色,“爱不爱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是王爷的人了,我已经被你陷害进了宫,再也出不去了。”

  她目光如此绝望,我忍不住叹息。

  诚王爷已经娶了南靖大将军府的二小姐,郁家已经没了,红泪也已经死了,可她仍有机会回到诚王爷的身边,只要……她肯开口求我。

  她知道我能办到,可是她从来不说。

  她做不了红泪,做不了清尘,但她可以做皇后的帖身宫女,诚王爷位高权重,虽娶了正妃,纳一两个妾也不足为奇。

  历来,宫女全都由落选的秀女充当,家世才情也不比一般的闺秀差些,嫔妃们将喜欢的宫女指给皇家子爵们的事更是时常有之。

  我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终于问出声:“那天晚上,诚王爷对你说了什么?”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也是一直不敢问的。

  那个男人占据了我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时的一份纯纯的爱,那份感情与夏侯君曜不同,更与易子昭不同,然而终归成了黄梁梦一场。

  此生我们无缘,更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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