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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了面上的水光,自己看到先生这徒儿软弱的一面,如今反过来被见了一回,君于远只觉两人平手,倒没有多大的扭捏和不自然。

  一袭不合身的长衫,一看就是萧霖的旧衣。君于远望着面前的人,没有奚落,没有嘲笑,亦没有同情,一双墨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自己。

  片刻后,对方握住了他的手,朝君于远笑了笑:“被人欺负了,那就狠狠地欺负回去。师傅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得好,”相似的望月亭,那人尚未退却青涩的嗓音,沉静的语调仿佛犹在耳边。不是平乏的安慰之词,也没有像他好不容易笼络的大臣一再劝自己容忍。

  君于远轻轻笑着,在生母的忌日,之前沉郁的心情难得缓缓散去。

  他又斟了一杯,却往旁边一递:“陪朕喝一杯,只此一杯。”

  苏言见他唇边柔和的笑意,似是想起了往日的趣事,眉宇间的阴郁倒是散了大半,这才放下心来,顺从地接过酒盏,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毕竟,可怜这苏家大小姐的身子也只能喝下这么一小杯。

  苏言素来很容易满足,只要不必为生计奔波烦恼,又有美酒在手,便已足矣。

  香甜适中,柔和爽口,果真是好酒……

  双颊滚烫,眼前逐渐朦胧,浑身飘飘然,她知晓自己就要醉了。

  不敢贪杯,苏言定了定神,就要开口告辞。

  满布红晕的俏脸,眼眸不似平日的沉静清明,湿漉漉的水润透亮。

  身边的人喝酒后,神色带着一点满足,以及说不出的惬意。仿佛在手中的这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琼浆玉酿,又或者山珍海味,稀世珍宝。

  君于远暗忖着今夜独酌,果真醉了。眼前的女子,渐渐与记忆中那人重叠在一起,恍惚中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他盯着苏言慢条斯理地品完酒,粉色的舌尖在唇上一舔,略微眯起眼,愉悦地一笑。

  君于远仿佛是着了魔,伸手将微醺的人揽在怀里,指尖在苏言眼帘上一抚,便低下了头,带着一分虔诚与怀念,吻上那张近在咫尺的粉唇……

  白玉琴

  苏言睁开眼,熟悉的纱帐,熟悉的摆设,正是她的寝宫。

  她睁大眼盯着纱帐上绣着的花纹,脑中阵阵钝痛,手脚酸软,似是经历了一场虚幻的梦。

  额角剧痛,分明是昨夜贪杯的后果——即使,只是小小的一杯。

  却足以告诉她,那炙热的吻并非是日有所思的梦。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触感,苏言侧过头,脸颊渐渐有些发烫。她可没有忘记,昨晚的自己不但乖顺地靠在君于远温暖的怀里,甚至配合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抬起脸,与他更为贴合在一起。

  苏言揉着脑袋呻吟一声,这脸真是丢大了。

  从来不曾看出来,她也是如此渴望这样的亲昵……

  只怕,等君于远回过神来,心里头定要将自己归于恬不知耻,又或是一个伪“君子”——谁让苏言平日神色冷冷清清的,醉酒后举动却这般胆大?

  听到里间的声响,小月端着解酒汤,语调噙着几分轻快走来:“主子可是不舒服,要请御医来殿内么?”

  “不必了,”苏言漱了口,接过解酒汤一股脑地灌了下去。昨晚她与新帝同时离席,如今又请御医,实在像是有意宣扬,她可不愿。

  “昨夜……我怎么回来的?”她醉得厉害,最后的记忆,只是自己靠在君于远的胸前。两唇相接,却谁也没有阖上眼,瞪大着盯向对方。

  苏言看得分明,君于远的眼底没有沉醉,没有压抑的欲 念,却夹杂着许多她看不明白的神色。

  这个人即便醉了,仍旧能保持着最后一点清明——这一点,倒是与她相似。

  提起此事,小月的神色可谓容光焕发,笑眯眯地答道:“回主子,昨夜皇上抱着主子坐龙撵驾临琼华殿,走前还特意吩咐奴婢要好生照顾。”

  闻言,苏言的脑海中突然跳出几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瞧见跟前笑容满面的宫婢,她却笑不出来。

  如此兴师动众,她以后的日子看怕不好过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言乐观地收拾好心情,让小月送来清淡的吃食。

  白粥小菜,御厨仍旧能做出山珍海味的滋味来。

  苏言吃得津津有味,可惜偏就有人让她不能安静地吃饱。小日子皱着脸前来,低声禀报:“主子,苏宝林来了。”

  安安稳稳地把一碗白粥吃了个干净,苏言用湿手帕擦擦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让宝林久等了。”

  小日子愣了,这碗粥前前后后用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如今自家主子居然还怕苏贤“久等”?

  小月也是一惊:“主子不换衣梳妆?要不奴婢这就准备侍候沐浴?”

  “自家姐妹,何必费神?”苏言低头看了看她雪白的亵衣,外头披着一件鹅黄色的纱裙,脚上一双普通的绣花鞋,却着实穿得舒服。这一身行头,比之苏家大小姐以前不知好上多少。只是在宫中,不免寒酸。

  可是,她要得正是这个模样。

  苏言让小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去了前殿,老远便见苏贤眼底不悦,转眼却不见踪影,笑着迎了上来:“妹妹来得早了,可是叨扰了姐姐?”

  未施脂粉,苏言又刚用冷水洁面,脸色越发苍白。软绵绵地坐在椅上,她率先告了罪:“姐姐身子素来不好,倒是累得妹妹久候了。”

  苏贤连声说着“不妨事”,又关切地问了苏言身子状况,还吆喝着要派人唤来御医好生把脉,被苏言婉拒了。

  “老毛病了,用不着大惊少怪的……只是妹妹特意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她满面病容,又如此放软了姿态,低声下气,让苏贤原先等得一肚子的火倒是消了大半。她以说体己话为由,撵走了殿内的宫侍,轻声说道:“妹妹这厢,先要恭喜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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