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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扫去眼风,说话的人长得有些猥琐,人品不怎样,诗倒是写得不错。嗤笑了一声后,他招来几名丫鬟,交代了几句后,才开口道:“新娘还轮不到你们来见吧?难道说,各位想替我哥揭喜帕、入洞房?”

  此话一出,众人才认出他的身份,展家的总掌柜,展越浩的义弟展越蒙。平日里他鲜少露面,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名动扬州,惹得不少名门千金芳心暗许,丝毫不亚于当年在钱塘起家的展越浩。

  “可是严锋说……”

  话还没问完,展越蒙已经拂袖离去,脸色略显不耐。

  他不明白大哥是怎么招惹上钱夕蕴的。尽管没有见过面,可关于钱夕蕴的事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嫁给万漠前如是。万漠死后她虽然搬去守陵,但风流韵事从未间断过。在展越蒙的心中,这样的女人是不配跨入展家门的,更不配坐上展家当家夫人的位置。

  可展家上下谁也没料到,这看似荒唐无比的婚事,在展越浩怒骂了几天后,居然成真了。

  “二爷……”

  刚转过回廊尽头,管家就领着一堆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愣在了那里。

  “东叔,怎么了?丝栈出事了?”一反刚才的沉稳,越蒙紧张地扶住展向东,连珠炮似的问。

  “不是不是,是……新娘子来了,可……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当家的,时辰到了,要踢轿迎人了。”

  “怎么会,明雪院里也没吗?”

  明雪院是展越浩用来赡养妾室的地方。那都是展越浩从各个地方买来的姑娘,个个堪称绝色,但展越浩却没有给过任何一个明媒正娶的待遇,这也使得整个明雪院充满了明争暗斗。

  “没有,到处都找过了。”

  越蒙蹙着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越浩收拾烂摊子了,但这次未免也太棘手了些,他总不能代替大哥去踢轿拜堂吧,“我姐那儿呢,也没有吗?”

  “嗯,方夫人也在帮着找呢。时辰近了,那新夫人怎么办?”连向来处事有条不紊的展向东,都开始急了。

  “该死的!继续找,就算把整个扬州城掀翻了,也要找出来。”越蒙猛敲着回廊上的柱子,咒骂声从他性感的薄唇间溢出。

  同样的焦虑一直蔓延到展府外,一身喜红色正装的钱小弟前后乱窜着,一刻都不得闲。随着时辰慢慢地推移,连难得端庄一天的钱夕蕴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喂,钱小弟,死过来。”

  “姐,你又忘了刘姨的交代了。新婚之日,是不能动不动就说'死'字的,你已经咒死一个了。”

  “呸,我爹这么一老实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缺德嘴。一会儿请你吃糖葫芦--替我去里面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都快饿晕了,他们到底让不让我进去?”夕蕴翻了翻白眼,耐心尽失地扯下了喜帕,硬是克制住想钻出喜轿的欲望。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你骗了,什么糖葫芦,你准会拿爹的那只酒葫芦来唬我。”钱小弟哼了一声,见姐姐这次像是真的着急了,他也不闹了,“刚才刘姨去打听过了,现在正在跟人商量呢。展越浩不见了,他们还不让迎亲的队伍走正门,这是展府的后门。”

  “后门?!”夕蕴怒了,猛地就自己踢开了轿门,火急火燎地提起裙摆,冲进展府。

  这算什么意思?也太瞧不起人了!她钱夕蕴虽然是人尽皆知的寡妇,但也不至于丢脸到这份儿上,连展府的正门都不能跨!

  越想,她越觉得委屈,脸都气红了一大半。顾不得任何人的阻拦,嚷嚷着就冲进了展府的后院,“让展越浩给我死出来!”

  “姑娘,您别这样,让前堂的人看见会笑话的。”几个识时务的丫鬟,赶紧迎上去阻拦。

  “什么姑娘,是夫人!他展越浩输了那赌约,应了这婚事,签了乾坤书,就是答应让我进这展家门了!凭什么不让我走正门?是不是打算等我死了之后,牌位也不让进展家祠堂!”夕蕴用力挥开丫鬟们的牵制,见前头有人闻讯赶来,骂得更欢了,“别拉我。我钱夕蕴不怕丢脸,我早就让人笑话得麻木了。”

  “闹什么?”大老远的,越蒙就听见了吵闹声,领着展向东赶了来。

  丫鬟们一听这声音,赶紧静了下来,“二爷,钱小姐……哦,不对,是新夫人她自己闯进来了。”

  见丫鬟改了口,夕蕴才收回瞪视,转而看向展越蒙,“你哥呢?”

  “你认得我?”这倒让展越蒙有些惊讶,看着钱夕蕴颇为狼狈的模样,他一反常态地笑出了声,“真是个特别的新娘……东叔,带新夫人去新房,我会找到大哥的。”说话的时候,他那双很是迷人的眼睛,一直锁在夕蕴身上。

  “喂……”眼见他就要转身离去,夕蕴静了下来,才开始觉得无助,“你说话算话吗?”

  越蒙略微停了下,唇角上扬,勾起微笑,“嗯,乖乖等着吧。就算是绑,我也会把大哥绑来的。”

  四周忽地安静了,夕蕴紧攥住衣角,抿着唇,看着展越蒙消失的背影。跟她印象中的展越浩有点像,就这样,渐行渐远,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她一意孤行地追,他不为所动地逃,也许就像刘姨劝的那样,她不该执著地想嫁他的。

  “夫人,我领你去新房。”展向东率先回过神,谦恭有礼,口气却很是冷漠。

  “等等……钱小弟,快把我的喜帕拿来。”夕蕴扯开嗓门吆喝着。着实有些失礼,她却满不在乎。

  就算展越浩压根儿不拿这场婚宴当回事,她还是坚持想要一礼一节按照古制来。不管他愿不愿,她都要天地百姓为证,钱夕蕴此生便是他展越浩的人了。

  对于展越浩而言,此生最悔的事,就是当日在妓院帮了钱夕蕴。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二两银子,竟会让这么一段孽缘纠缠到今日这份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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