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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这是一种野兽般的本能,这也是他在地狱般的磨难中练出的直觉,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可为何会有危险?危险对他而发?有什么人要杀他?秋长风立在风雪中,只感觉天地俱寒,寒到了指尖。

  他左手处不远有一片密林,白雪压在枝头上,沉甸甸的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的右手处有个小丘,和密林夹出一条羊肠小路。风雪铺路,天幕如铅,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本是他来时的路,可再回去的时候,已遍布杀机,令人心生寒意。

  秋长风望着前方,瞳孔收缩,片刻后,陡然就要转身……他有极为紧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想再在这里耽搁功夫。前方有埋伏,他不想冒险,只想绕路尽快赶赴军营。

  一个声音从林中传出,似乎看穿了秋长风的心意:“秋长风,既然来了,何必再走?天地之大,你还有何处可去?”

  秋长风身形微震,将目光投向密林中,失声道:“叶欢?”那声音虽带了分虚弱,但秋长风一听,就确信那是叶欢的声音。

  叶欢为何来到这里?为何所有的一切阴谋都和叶欢有关?

  叶欢在林中笑道:“不错,是我。你我看来真的有缘……还不知道你那青夜心发作了没有?”

  秋长风淡淡道:“总比你中的啼血要发作得慢些。听你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想必是啼血已经伤到了你的肺经。最近几晚,你在丑时如果总是在咳血、难以入眠的话,就要多注意身体了。”

  二人看似互相关心,但一开口就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林中的叶欢顿了片刻,似乎被秋长风说中情况,再开口时,声音中已带了分恨意:“秋长风,你莫要猖狂,你中了青夜心,就算你懂得刀断四脉之法,也没有几十天好活了。”

  秋长风漫不经心道:“哦,是吗?不过就算你能比我多活几天,但在黄泉路上,我总能等到你的。”

  叶欢悠然道:“那也不必了,只要我在这里等到你,就不劳你在黄泉路久候了。你为何不看看身后呢?”

  秋长风心头微沉,却不回头。他早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低微的脚步声传来,听其声响,竟有数十人之多,已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他知道叶欢此次对他势在必得,心中凛然,脸上反倒露出了笑容:“叶欢,你是不是想抓住我,逼问啼血的解毒之法?”

  林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叶欢的声音传了出来:“和聪明人的确不用说太多的废话。秋长风,我怜惜你是个人才,还想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识时务,我就不杀你。不然的话……你也不用等青夜心发作了。”他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自负之意,只因为他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不信秋长风这次还能躲过。

  秋长风轻叹一口气道:“就算我说出啼血的破解之法,你不杀我,可也不会放我,是不是?”见叶欢沉默,秋长风又道:“你在这里拦我,不但要求解毒之法,多半还是怕我回到军营,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四野沉默,雪花轻落。良久,叶欢才道:“你错了,这次计划是无懈可击、天衣无缝的,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破坏。你秋长风也不例外!”

  秋长风反倒笑了:“天衣无缝的计划,我还从未见过……”

  叶欢阴冷地道:“你想见见?”

  秋长风长舒一口气,望着眼前那白霜般的雾气,冷笑道:“我想试试。”他话未落地,人已纵身而起……

  与此同时,天地间突然传来狼嚎之声,让人闻之震颤。

  纪纲感觉不到秋长风的危机,也听不到远方的虎啸狼嚎,可他额头有汗,比置身群虎饿狼中还要胆战心惊。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天子的垂询。

  宁王遇刺、上师被害死的时候,他还可说不在当场,推卸责任。但汉王遇刺时,他的确算是保护不利。

  捧火会造反、勾结东瀛引发的这些滔天巨浪般的变故,甚至连天子都已惊动。可那些忍者知道天子兵临观海,非但没有警惕收手,反倒变本加厉地又伤了汉王。他纪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深得天子器重,竟一直对这些事情一筹莫展,实在是难辞其咎。

  天子的问话,纪纲不得不回答:“圣上,千户秋长风已去缉拿凶徒,或许很快就有消息回传。东瀛忍者狡兔难安,臣正派人手抓紧搜查他们的下落。”

  “那就是找不到他们了?”朱棣冷淡道。

  纪纲的鼻尖都开始冒汗了,正焦急时,郑和突然道:“启禀圣上,臣得到手下的消息,发现离观海百里远的伏牛山,有大批东瀛忍者出没的迹象。依臣之见,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捧火会虽反,但难成气候,只要剿灭捧火会依仗的根基,叛逆就会不攻自溃。”

  朱棣精神一振:“三保,还是你没有辜负朕的厚望。”

  郑和原名马三保,后被赐姓为郑。朱棣这般称呼郑和,好像又回到了以往并肩作战的情形。

  纪纲当然明白朱棣这般说的含义,斗胆道:“圣上,既然郑大人探得贼寇的下落,臣恳请带锦衣卫高手前去剿灭倭寇……”

  朱棣截断道:“纪纲,你最近做事,很令朕失望。”见纪纲诚惶诚恐,朱棣缓和了口气道:“不过朕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朕还有其他的事情要你去做,剿灭倭寇的事情就交给三保好了。三保,你即刻前往,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郑和领命,转身出帐。纪纲又嫉又妒,可是却不敢插言。等郑和离开后,他见天子双眉紧锁,也不敢再问还有何事吩咐,只是垂手而立。许久后,朱棣才问道:“宁王呢?”

  纪纲道:“宁王受到了惊吓,还在安歇。圣上是不是要召见他,问问当初的情形?”见朱棣点头,纪纲立即出帐去传宁王。

  朱棣孤零零地立在营帐中,望着那昏黄的灯火,不知为何,他的眼中突然露出极为古怪之意。可那丝古怪好像灯火中的火星一样,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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