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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湮灭,“听朱闻说,你是那位昭训的妹妹?”

  虹菱的面色略带苍白,微微点头道:“是……奴婢与姐姐失散多时,如今才得以相认。”

  “这倒是一桩传奇佳话。”

  朱炎的笑容和煦,逐渐加深,却是让人越发看不出喜怒来,“你为何会出首举告你的亲姐?”

  “回王上的话,奴婢此举,正是为了救我长姐。”

  “哦……?”虹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朱闻,眸中水色一闪,哽咽道:“姐姐是被二王子控制迷惑,这才秘密炼制毒药,做出大逆之事——为了不让她一错再错,我不得以才出首禀上。”

  这话一出,朱闻倒不觉得如何,一旁的萧淑容却是秀眉一动,满心惊疑——先前吩咐这丫头的,根本不是这套说词!

  果然还是胳膊肘往里弯……她是要将主要罪名都推到朱闻头上,把那贱婢干脱干净。

  第九十章 落幕

  萧淑容对朱闻最在意之人下手,是想让他痛不欲生,却也有艳女惯有的嫉恨之心,如今虹菱冲着朱闻而去,她先是暗怒,随即却也释然了。

  今时不比往日,她如今岌岌可危,比起那素不相识的黥面女子,朱闻陷进这鸠毒之事中,却是对她更为有利!

  她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只觉得上首一道锐利目光瞥来,惊疑之下,却是以袖掩唇,故作咳嗽起来。

  燮王朱炎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只是似笑非笑的叹了一声,“你倒知道得一清二楚……”

  虹菱的面上掠过一道嫣红,不知道是惊还是愧,眸光幽微之下,却仍是稳稳的磕了一个头,“奴婢的姐姐身体嬴弱确实是真,她无心照管那些药材,都是奴婢替她保管的。”

  朱炎微微一笑,“你真是细心,还能识出那些毒药。”

  这话甚是模糊,实则却极为凶险,虹菱好似懵然不觉,垂目答道:“二王子每次来都极为紧张这些药材,奴婢耳濡目染之下,略懂其中诀窍。”

  这话听着直白,却是如白刃再挥,跗骨之蛆般咬定了朱闻。

  朱炎闻言哼了一声,微微侧身,日光照着他沉静清癯的容颜。整个人都仿佛散发出威严光华,让人不敢正视。

  风从遥远之处吹来,拂动他玄色掐金衣袂,额前玉琉沉沉——下一瞬,所有的冷笑戾气都爆燃而出,将他的黑眸都染成灼亮。

  “你小小年纪,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思虑慎密,滴水不漏。”

  他地冷笑声宛如闪着寒光地利刃。狠狠划过众人心头。“你没说错什么……只可惜。寡人却是连听地兴趣也无!”

  他居高临下。只淡淡瞥了一眼。轻声道:“吾儿是你主上。你长姐是你至亲。无论真假。你都是将主仆之义、手足之情卖了个干净。这么个狠心决绝之人。寡人连一字一句也不敢相信。”

  虹菱汗湿额头。勉强张口道:“奴婢实在不忍见王上遇害……”

  “不忍?!”

  朱炎地笑意更甚。却未曾到达眼底。“你从未见过寡人。寡人也未曾给过你什么恩惠——我就算再糊涂。也不会以为自己是尧舜之君。天下景爱。到底是什么让你把主人和长姐地性命都弃之不顾?就凭这区区不忍二字?!”

  他未曾疾言厉色。淡淡说来。却是让众人都汗流胛背。心惊肉跳。

  朱炎笑着摇头,举目望去,森重大殿中明灭半分。人们目光各异,躲闪畏惧,却都不敢与他直接对上。

  日光与昏暗交织,却是将人的身影拖长摇曳,仿佛鬼魅一般颤动——这满殿众人,此刻看在朱炎眼中,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不仅无趣,更是可笑!

  他的目光灼灼。却止于下首左侧,停留在朱闻地深蓝绸衣良久,却只见他垂首敛眉,明明是恭谨已极,无可指摘,却莫名从心中生出噪怒。

  他如今处变不惊,泰然自若,是自恃清白,或是……城府深重到不露痕迹?!

  朱炎心中一动。笑容缓缓收敛,有些索然无味的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虹菱,挥手之间好似抹去尘埃,“将她押入昭狱,稍后仔细拷问。”

  众人面面相觑之下,萧淑容却是恨得几乎将银牙咬断,朱炎回眸望定了她,仔细打量之下,让她心头乱跳。深恨自己方才为何没有晕厥过去。

  “从今日起……”

  朱炎凝望着她。眸中却是空寂毫无温度,声音传入耳中。却是越发不祥,“你便在自己内殿闭门思过,不许擅自离开一步。”

  萧淑容捂着胸口,面色宛如金纸,蹙眉楚楚之下,眼中沁出泪来,映着她那欺霜赛雪的面庞,越发让人怜惜。

  朱炎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一笑之下,声音越发低沉,“这一阵闵儿便不用住在你宫里了。”

  萧淑容剧震之下,腕间玉镯轻晃,在几案上几乎磕出裂痕来,“王上……”

  她凄然轻喊道,一头青丝几乎要坠落披散,凌乱之外越添柔弱,“臣妾若是惹您不悦,您尽可惩处——可是闵儿还小,他离不了我!”

  “他天天与你同处一殿,却也没学得多么贤明卓越。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自己善自思量。”

  朱炎仍是一句重话也无,轻描淡写一句,却是比斥责庭杖更让人惊怖莫名。萧淑容深知他的禀性,虽然无助低泣,却是再不敢多说一句,任由几个健妇宫人将她搀扶而去。人整个面庞都浸润在阴影中,惟独唇角露出一丝轻蔑笑意,“只可惜收尾潦草仓促了些。”

  徐陵在一旁却是一派轻松不羁,他取下背后刀剑之一,仔细擦拭着,随兴笑道:“再怎么乏味地戏,在台下静看,总比在上面汗流浃背地演。”

  “萧淑容那个蠢妇,好好一出戏到了她手里,便生生糟蹋了。”

  阴影中那人冷笑一声,随即转过头来,那张温文真恳的面容上,那般冰冷森然的笑容满是恶意,映入徐陵眼中,却好似幼时见过的长脚蜈蚣,密黑一片,毛骨悚然。

  他压下心中厌恶,笑着逢迎道:“殿下巧计,无奈戏子不中用,没见着自相残杀的惨象,实是遗憾。”“在外之时,不要乱唤什么殿下。”

  朱瑞声音因不悦而拉长,他回头瞥了一眼徐陵,让后者的笑容冻结在脸上,“你去了朱闻的睦元殿?”

  “是。”

  “哦?朱闻长年呆在那穷乡僻壤,倒是积攒了什么宝物,惹得你再三觊觎?”

  朱瑞的笑声听似调侃,实则却带着阴暗的揣测探究。徐陵舔了舔唇,有些不自在,却终究忍不住解释道:“我家主上有件物事流落在外,可能已被二王子收藏,在下一心寻回,仓促孟浪之举,还请您恕罪。”

  朱瑞合起手中折扇,仍是笑得一脸温文,“这哪里谈得上恕罪——你家石君侯与我乃是至交,他地事便是我的事。”

  他把玩着手中扇坠,下一句却是吓得徐陵心惊肉跳,“你要找什么物件,这便画出图形来,我来替你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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