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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朱闻点头道:“京城中一片大乱,人们都忙着探听王宫里的一举一动,倒是没人留心这些细枝末节,没曾想,真相正在其中!”

  卫羽已然惊出一身冷汗,欲端起茶盏,却发现手心凉滑,他心有余悸道:“你方才所说,设局之人乃是……”

  他早已心知肚明,却沉吟着不愿说出,朱闻冷然一笑,腕间红玉髓鲜红欲滴,光华耀眼,碰到桌面上清泠泠一响,他不无感慨的叹道:“我那位父王,眼见身边之人各个对王位有所觊觎,于是想出了这一计,假死以观各方表现——如今他骗过了天下芸芸众生,却是在暗处观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呢。”

  疏真微微一笑,带些慵懒将绣屏收起,“他见王妃世子他们图谋日久,活跃过了头,这才猜忌警惕。君侯你远在边疆,虽也不免见忌,却也不是他唯一的眼中钉。”

  朱闻冷哼了一声,坐在窗前默然许久,才沉声笑道:“燮王之位真有那么诱人么?!”

  天光暗走于他周身,清俊容颜因这份讥讽冷笑而越发熠熠,朱闻简直要大笑出声——父子,夫妻,兄弟,这般粉墨登场,上演着如此不歇止的闹剧,这是何苦来哉?!

  “诱不诱人只是因人而异。一旦踏上这条争权夺利之路,便再不是旁观之人,算计与被算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疏真淡淡说道,神色间不见任何动摇,眼神却在怅然若无中逐渐幽邃,好似陷入南柯迷幻之中。

  她抬起头,目光正与朱闻相遇,四目相对间,于昏暗间晶莹生灿。

  那是不为人所知的,不同的感慨,挣扎,以及隐痛。

  “登上这燮王之位,便能一飞冲天——但你若想翔于九天之上,就要千万留心,不要被九地之下的藤蔓荆棘绊倒,落得个凄凉结局……”

  疏真的话听起来简直是犀利无礼,但朱闻没有动怒,他静静凝视着,那背逆天光的清瘦身影,只觉得这其中包含着无尽萧瑟,让人悚然生悯。

  那般忧悒的自嘲,那般决绝的隐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心中如此忖道。

  疏真站起身来,又咳了两声,微微示意道:“虹菱还在房中等我一起用饭,我先告退了。”

  她收起一应绣具,又裹了外兜,这才出门自去。

  宽广的中庭仍是一派萧条,费心栽种的柳条也远不似江南的妩媚风流,只是略微冒些绿芽,要想“万条垂下绿丝绦”,那要等到五六月间了——或许在这之前,就已然因为水土不服而枯竭。

  疏真望着那艰难窘迫的柳条,不由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随即微微一笑,随意淡定之间,却也不无苦涩——

  她想起朱闻的话:燮王之位,真有那么诱人么?!”

  日光从头顶照下,却驱不走遍体的凉意,她无声叹息——这世上,有哪一份富贵尊荣是不诱人的?!

  至高之权有如让人生瘾的毒药,一旦握有,就再也离不得,放不开……

  她叹了口气,凝视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低喃着:“每个人都是如此……连我也例外。”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周身的血脉却是几乎要冻结——

  “所以,这就是我的罪,我今生所必须背负的罪孽吗?”

  第二十五章 赐婚

  水波潋滟,清泓中却见人影摇曳破碎,点点涟漪之下,疏真只觉得意兴阑珊,一口郁气积于胸口,却是无处排遣。

  “天下人皆如此看我,那也就罢了……可是……萧策,到头来,连你也是如此认为。”

  她咳了一声,终是不顾而去,身后庭院静谧,水波依旧。

  ***

  遵照朱闻的手令,镇边军调出最精锐之中军,奔赴边陲清剿。

  此番朱闻却没有亲至,而是坐镇宫中,阅览战报而已。

  他拈了一纸信笺,笑道:“那颜族长先前花了大价钱才赎身回去,此番又遭我军清剿,败退之余,竟写信来责我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真是可笑,本侯何时与他约定,从今后不再相杀攻击?!”

  他停了一停,眉目间笑意更深,让一旁的卫羽心中一凛,有不好的预感,“若是本君将他擒拿送至王城,却不知他该抱着我哪位兄弟的大腿,哭诉救命?!”

  卫羽一急,正要劝解,朱闻冷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真把他抓到王城献俘的——一旦边境靖宁,又要有人以此为借口,惦记我手上的兵权了。”

  卫羽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眼睛一转,笑得有些诡秘,“君侯这个模样,倒是跟疏真姑娘有些象。”

  “哦?何处相象了……”

  “都是这般阴阴的,有些狡诈的笑,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凉。”

  卫羽在看到朱闻蓦然沉下的面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跳了起来,仿佛被火烧着了似的,朝外急奔。

  他尚未来得及喘息,却听殿中隐约有低沉笑声,仔细听来,竟颇是欢畅——

  朱闻笑不可抑,清俊面容因而染上微薄晕红,那并非是平日的森然怒火,而是心下的窃喜和温馨——

  “在一起久了,连神情也会酷似么?”

  他喃喃低问,飞檐之下铁马铮铮,日光如水一般缓缓泻下,照得一殿安晏。

  随后几日,燮国王城的消息却越发诡异,王城中忽尔有私兵对峙撕杀,忽尔又紧闭城门,一人莫出。

  又过了一日,王城之中竟传出消息——燮王不仅未死,反而从弥留之态中醒来,身体大为好转!

  此变一出,观望静待的朝廷自不必说,就连其他诸侯,也觉得目眩神迷,莫衷一是。

  且不管世人如何议论,燮王朱炎却是于三日后便升殿受群臣朝拜,据说面色红润,体态安详,实不象有恙在身。

  这话一传出去,天下为之哗然,闲人自是物议鼎沸,燮王朱炎却是浑然不顾,甫一露面,就施展雷霆手段,对暗中作祟之人快刀斩乱麻,一时城中有十数位达官遭殃,血染市口,人人悚然。

  随后便有王诏发出,道是世子身有宿疾,连月来为父亲侍汤药,终至病情加重,特恩准他回家暂休,一应大事却是不劳他烦心了。

  随即,王后宫中也连换好几位宫人宦者,王廷侍卫也是焕然一新,原本之人或升或掉,更有人被唤去问话后,便生死不知。

  这般惊风密雨,一一传至朱闻案头,他泰然视之,心下却是暗凛,若真挥军而下,又懵懂进入王城……老狐狸奸诈狠辣,只怕不会容自己活着回来!

  卫羽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看着密报上描绘那些旧相识的凄惨丑态,不禁快意道:“先前我们被贬到这蛮荒边陲,这些大人们那个嘴脸啊,啧啧,想要领全兵器粮草,都要受他们刻薄半天,如今真是报应不爽!”

  疏真在一旁飞针如雨——她的左手已越发熟练灵活,“先别高兴的太早,没听说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朱闻一凛,皱眉道:“你是说……父王也会对我们有所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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