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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李世民眉骨铮硬,穷竭全力的、力争着,竟无一丝退让的神色;李渊一怒,虽是尽量压制着心火,可李世民倔强的神情,却还是让他不得不气:“好!好!就算不会!那么……刚才是谁说,要表现出海纳百川的胸襟、和一统天下的决心的?难道娶了前朝的公主……不是最好的表现吗?”

  “这是两回事!”

  李世民漠然的坚决着,竟别过了头去,以示决绝的断然态度;李渊深叹一声,转而望向了一边的无忌,无忌抬首,也正好触到了李渊深重的目光,他何其聪明,自能读懂、那其中命令的意味……

  也许此时,只有无忌的话,李世民才能听进去吧,李渊想……

  无忌既已了然,虽心有不情,却还是走到了李世民身前,“世民……李世伯说的对……你……娶了公主,的确能令很多隋时旧臣消去不少的顾……”

  “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说!”

  谁料,无忌话未讲完,李世民却是更加激动的打断了他,焦遽的情绪,更显燥烈,不解的望着长孙无忌,他可是无忧的大哥,可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也是他认为,最不该开口劝他的人……

  无忌心中又何尝不痛,又何尝是情愿的呢?可略做冷静的他,却看得出来,如今的这种局面,怕已不是他,或者李世民可以掌控的了:“世民,无忧是这天下最懂事的女人,我当然也希望她没事,可是……你自己说,若她真的没事,为什么不写封信,来报个平安呢?她有什么……要躲起来的理由吗?”

  李世民心中猛然抽搐,无忌的话,正是他一直拒绝思考的问题,是阿,无忧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又是那么的爱自己,她怎会舍得,让自己如此的担心难过,而漠然不顾呢……

  李世民的脸色,骤然冰冷,眼神亦是冷却的;心如刀剜,眼若寒潭,浓凝的层层薄霜,瞬裂成冰,一点点的、支离破碎……

  平云公主犹然的震惊望他,那跪在地上、切切哀恸的他,却怔住了眼眸;这个人,是那个桀骜不驯、咄咄逼人的李世民吗?是那个冷傲不羁、狂放难收的李世民吗?可为何此时,她却只能看到一个却无所适从,甚至无能为力的男人呢?平云公主心中莫名隐痛,竟有丝缕酸涩的滋味,暗涌心头……

  没多久,李渊正式登基为帝,在正居中的宝座落座,大兴殿已改为了太极殿,满朝文武上前拜殿,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接着,就是宣读大唐国的开国诏书,自即日起,改国号为唐,年号为武德,封长子建成为太子,次子世民为秦王,三子元吉为齐王,并下旨,留下所有隋朝官员并官进一级,天下凡是打着大唐国旗号的,种地三年不要粮,做买卖三年不交税,没有生计的人,可报给官府,由官府帮着谋求生计;当然,还有大王杨侑,李渊封他为酆国公,留他一命,却令永世不得再入长安……

  这天,对于李家来说,是何等喜庆的一天,可是,却只有李世民的脸上毫无表情,回想着昨天的一幕,心中还是会隐隐而痛,他不明白,像杨如夕那么骄傲的女人,怎么就会答应了呢?怎么就会甘心给自己做妾,做一个侧妃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杨侑;他不懂,直到走进洞房那天,他也不懂……

  与无忧的新婚之夜,李世民仍犹记在心,那天的无忧,就如桃花着露,羞娇几许,让他沉迷其中,竟是不想挣脱的冲动,甚至觉得,哪怕是就此沉沦,都是值得的……

  可今天,红烛依旧,人,却已不同;望着那滴滴血色的残红烛泪,李世民眼里,竟是灼烧的疼痛,热辣辣的、潮湿一片……

  “为什么?”

  李世民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突的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近乎绝望的烈烈狂啸;生生扯下了杨如夕头上的红帕,杨如夕亦是惊悚的望他,心,就似那发髻上颤颤的珠花般、惶惶抖动,泪迹未干、绵绵若存,竟有怜弱之意,幽浮于凄凄的眼底……

  李世民一怔,不解!杨如夕眼中的怨色,竟只有零星数点,耀耀火光,溶映着斑驳的泪水,更多的,竟是茫然无际的萧索……

  “你……你为什么会愿意?你不是很骄傲的吗?不是很高贵的吗?你该恨我不是吗?该怨我不是吗?可你为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呢……”

  杨如夕倏然起身,切切打断了语无伦次的李世民:“你又为什么不去和你的父皇争到底呢?为什么就屈服了呢?又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懦弱,来质问一个女人呢?”

  “懦弱……”

  李世民错愕的一愣,从小到大,恐还没有一个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过他,如此的生僻、如此的陌生,可此时听来,却又那么的贴切……

  望着如此受伤的他,杨如夕心中竟感隐隐抽痛,她虽知道,他的一切痛苦、一切绝望,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可还是禁不住,放低了尊严,柔声慰他:“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杨如夕起身,走近了倚靠在床边的李世民,泫然而语:“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懦弱,都是一样的……对现实无能为力,难道我不是吗?难道……我不可以反抗吗?可我没有,不错,天下人许都会说我是为了侑儿,可是……”

  杨如夕苦笑,粉泪流萤:“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的……虽然,我也宁愿相信自己是,但……”

  杨如夕没能说下去,已是玉泪如绠,难以再言;李世民似有触动的、悄然望她,这样卸去骄傲,退尽寒衣的平云公主,到似令他心生怜意,兀自的软下了心肠,是阿!她说的没错,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任命运予取予求的可怜人,又何必再相互责怪,相互质问呢?

  “听说……你来找过我?”

  李世民平复着烈动的情绪,可眼神却仍是漠然的,寻不到一丝温暖;杨如夕一痛,垂首、却仍是苦笑:“是阿,可我宁愿……从没有见过你……”

  李世民一怔,一时无语,屋内静得,似只能听到杨如夕努力压抑的抽泣声……

  “你……去休息吧……我还无法给你……”

  红烛近乎燃尽,“嗤嗤”的跳动着,竟没一点温度,许久,杨如夕才终是盼来了他冰冷的一句,却冷漠的、无一丝情意;杨如夕心中倏然沉重,碎裂般的疼痛,却木然的无语回他,只是涩涩苦笑,竟皆是自嘲的味道,杨如夕阿杨如夕,你的锐利呢?你的骄傲呢?都跑去了哪里?你怎么可以容忍,它们都在刹那间、融化在了他痛苦的眼中……

  §一双人两处销魂

  金墉城的夜雨,淅淅沥沥,飘冷流香,无忧习惯的倚窗而望,却感到莫名寒凉,漉湿的空气,沾浥着郁郁的心扉,感触之情、荡漾水眸,竟是难解的销凝……

  无忧正感幽凄,却听门声响起,回首望去,见正是柳连端药进来,眼神却是闪躲的……

  “怎么了柳大哥?”

  无忧不禁询问,柳连将药放在桌上,却没有言语……

  “柳大哥,又……出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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