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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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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个正统因兵败而关在天牢里,她这个父皇眼里的非正统却打着正统的旗号,偷取了胜利。 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是大宣朝一个过渡的女帝? 还是父皇安排下的郡王妃? 古太妃说得对,解决之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高阳王,将一切真相都掩埋起来。她继续当她的皇帝,把所有人继续蒙在鼓里。若是真相揭发,所有支持她的大臣决不会放心让高阳王称帝,那天下就只能迎来又一个战乱! 古太妃何其高明,又何其毒辣!她的不言,造就了如今的真假颠倒。她的一言,又造成了她的进退维谷。 父皇,你在天上必定也很悔恨吧?看到清哥哥输的时候,心中必定对我恨之入骨吧? 明泉的身子在无声地哑笑中慢慢蜷缩成一团。 啪嗒一声。 诏书落在地上,被柱子的阴影掩盖在暗处。 殿外骚动不止。 明泉勉强睁开眼,发现眼睛肿得只能看到一条小缝。 她摸了摸身畔,猛得坐起身,低头看到诏书正静静地躺在地上,才松了口气。“严实。”话刚出口,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喉咙好象堵着沙子般低沉暗哑。 外头静了半刻,严实急碎的脚步声停在门外,“皇上醒了?奴才立刻伺候更衣。”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将诏书捡起,想了想,藏到枕头下面,拍拍平整。 严实迟疑了下才道:“是帝师来了。” 明泉一怔。斐旭回京了?他不是向来只在夜间出没的么?“他来做什么?” 严实又顿了半天才道:“洗马桶。” 明泉整理衣摆的手顿时停住,仿佛没听清得又问了一遍,“什么?” “奴才伺候皇上梳洗。” “进来吧。”明泉揉了揉眼睛。 门被从外朝里推开,阳光被委屈得挤在门框边上一条。叠得密密麻麻的马桶整整齐齐地霸占住殿门前的空地,将明泉的视线塞得满满当当。 “这是怎么回事?”明泉掐着鼻梁,觉得头越发痛起来。 “臣斐旭,参见皇上。”一声清朗从门外传来。 明泉反手关上门,“帝师来得真早啊。” 斐旭站在门外,将手中马桶放下,笑嘻嘻道:“早睡早起身体好,是皇上起得太晚了。” 明泉冷笑道:“朕记得今日无须早朝,帝师来得未免不是时候。” “督促皇上课业,乃是本帝师的职责。” “帝师就用这些马桶来督促朕的课业?” “这些马桶乃是考验皇上的品行。” 明泉怔了下,“品行?” “皇上可知君无戏言?” “知又如何?” “那皇上可还记得曾对臣言,斐帝师若会亲自洗马桶,要朕做什么都行?” 明泉喉咙一窒,“朕那是……”满脑的推托只是转了一圈,终究说不出口,“那帝师想要朕做什么?” 反射在门上的倒影慢慢变小,越来越黑,“皇上。” 明泉只好将耳朵贴了过去,一缕温热的气息从门缝里拂在耳朵上,门似乎成了透明,好象斐旭就正大光明地站在附在她耳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夜的委屈心痛和悲哀自怜瞬息涌上心头,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弯曲的双腿支撑住身体。 斐旭是父皇亲封的帝师,他之所以这般倾力相助也是为了父皇第一封遗诏,没有遗诏,他们之间也许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甚至根本不认识。 “皇上……” “朕累了,帝师请回。”传入耳朵的声音好似能勾起心底悲哀的共鸣,瞬息抽去腿上的力气,跌坐在地。 太监们都噤若寒蝉地垂头跪下。 殿内殿外顿时冷成一片。 半晌才传来斐旭似怨非怨的一声叹息,“愿求佳偶,逍遥而游。” 这一声说得极轻,又极为坚定,犹如一枚铁钉穿过门扉,直直地扎进心里,深深地扎在满腔的悲伤和疼痛中。 门上的影子慢慢淡去。 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一个太监跪在地上颤声问:“皇上,水凉了,奴才再去打一盆。” 明泉点点头,缓缓支身站起,反手打开门,却见严实急匆匆地跑过来,“启禀皇上,古太妃……自缢了。” 明泉手指一颤。 这种结果本在意料之中,她也算求仁得仁了。世上唯一一个知道遗诏之秘的人已经消失了,只要她将遗诏毁去,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宣朝主人。这本是最好的结果,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呼吸难继? “……太妃病薨,朕心痛如焚,辍朝两日,厚葬于皇陵。”细碎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从喉咙里迸出,空虚飘渺,连她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严实见明泉神情萎靡却毫不意外,顿时明了几分,后宫这种辛秘多不胜数,自是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当下道:“奴才遵旨。” 平日明泉到乾坤殿,都觉时如飞梭,取之有限。可今日看着满桌的奏折,却觉得无事可为,时间无尽。 她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父皇生前曾说过,为帝者,当摈弃七情,以江山为重。可她做不到,她努力到现在,都不过是不想让父皇在天之灵难以瞑目。一旦这个支撑消失,江山就好象被移到西方极处,与她毫无干系。 “皇上。”严实端茶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案上。自从范佳若被她恩准照顾受伤的欧阳成器之后,她身边贴身的人又只剩下他一个。“安老相爷求见。” 明泉楞了下。安临渊?那个把连镌久狠狠压制十几年而不能抬头的权臣?她摸了摸眼睛,虽然用鸡蛋敷了以后有些去肿,却还是微微鼓起。 “宣。”安临渊虽然已经不在其位,但遗留在朝中的势力却比连镌久犹有过之。他最高明之处,乃是旁人根本不知道谁是他的人,兴许今夜还在与你把酒言欢的同僚,明日就因安临渊一句话和你怒目相向。这样的人若非要事决不会轻易出现。 不多时,一个四十左右,英气逼人的中年跟在严实身后慢慢踱进殿内。 “臣安临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泉朝严实做了个退下的手势,“安卿请起。”看他黑发浓密,双眸有神,论外貌竟比连镌久还精神几分,根本不像因年事而告老之人。“安卿远道而来,莫非是探望皇夫?” 安临渊微微一笑,徐徐站起身道:“皇夫身为皇上夫君,一身荣辱皆系于皇上,已与安家无关,臣只能以子民之情觐见,何敢有探望之说。” 果然是老姜,只一句话,就将安家和安莲撇得一干二净,就算以后她对安家或对安莲有什么不满,也不能一概而论。而要动其中一方,就不得不考虑到另一方。“那安卿是为朕而来咯?” “不错,臣正是为皇上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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