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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她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在场中却如一道清脆旱雷。不少人在刚才就看到连镌久身后藏了个女子,却不知其身份,猜测多半是相府女眷,有好事者甚至想到千金择婿。但听她如此言语,当下不约而同想到这少女定然是当今天子!

  慕非衣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臣区区七品小官怎敢受此殊容。”他眼睛向四周一扫,“我宣朝如此人才济济,如此良将如云……恐怕轮到小臣的时候,小臣孙子都能娶媳妇了。”

  明泉只觉虚空中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一呼一吸都须用尽全力,“慕先生……已经娶妻了么?”

  “小臣虽然两袖清风,不过皮相还过得去,虽然有闺女愿意吃苦,小臣却不愿意受委屈。想来想去,还是要挑个堆着金山银山当嫁妆的新娘子。”他说完,眼睛朝上翻了翻,“小臣,是很挑的。”

  从问到答,其实不过眨眼之间,她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明明是熟到不能再熟的轻佻,却因高台而一上一下,隔阻出千万之距。

  “不知道慕先生愿不愿意接受在下的挑战?”孟子檀背着弓,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

  慕非衣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不愿意。”

  孟子檀道:“慕先生怕了?”

  “的确,小臣怕了。”

  孟子檀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易认输,反倒说不出话来。

  “慕非衣,你擅闯校场,扰乱武举。朕念你初到京城,非有心之失,免你皮肉之苦,去刑部吃十天的牢饭。”

  慕非衣笑道:“皇上英明,小臣这几天手头紧,正在发愁去哪里蹭几顿饭,好熬到皇上寿诞那天,现在可好,吃住不愁了。”

  “不过,朕的牢饭不是白吃的。”明泉顿了顿,道,“朕要你把刑部大大小小的茅房天天打扫干净。”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平日行为不羁惯了,适才又是隐忍又是憋气,难受得要命。如今见慕非衣竟被罚去洗茅房,实在是解气得不得了。有的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去刑部牢房关个几天,享用享用他洗过的牢房。

  在他们看来,宁可去挨十七八顿皮肉之苦,也不愿意去洗一个茅房的。皇上此举,着实英明独到,不但狠狠地罚了此人,而且大大削其颜面。以后若在街上遇到,还能调侃一句,茅房副长官,想想便通体舒泰。

  慕非衣的表情立刻像吃了一只大鳖,“皇上确定,您说的是茅房,不是厨房?”

  “你若是想将那里当厨房,朕也可以恩准。”

  慕非衣叹了口气,“小臣这就去刑部领罚。”

  明泉随手指了一个监考的官员,“你陪这位慕先生去,省得他找不着地方。”

  “臣遵旨。”那官员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一个平日交好的同僚见他如此表情,立刻拉住他,“你莫要生事。”

  那官员轻哼了一声,“他这般张狂,难道不该给个教训。”

  同僚压低声音道,“他来历不简单。”

  “不过七品小官,有什么来历。”官员不自觉地皱眉头。

  同僚摇头,“你见过皇上称哪个七品小官为先生过?你又见哪个七品小官见了皇上不但不惊讶,还能侃侃而谈?”

  官员被一言惊醒,想起适才脑中的龌龊念头,顿时汗如雨下。

  慕非衣的头突然搁在他们紧挨的肩膀上,“两位商量好是礼遇还是虐待了么?”

  两人吓得跳开两步,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

  “那我们走吧。”说罢,率先向前走去。

  那官员看他潇洒的身姿,肚中暗暗非议道,怎么领刑的比受赏的还摆谱?

  连镌久看明泉漠然的神色,轻声道:“皇上出宫已久,不如先回去吧。”

  明泉抬手揉了揉额头,“也好。被这几百道目光盯着,还真是不舒服。”

  因为礼部没想到皇上会亲临校场,事先并未提点他们不可直视皇上,所以他们此刻更是抬头看得目不转睛。试问天下,有几人能亲见龙颜?纵观青史,又有几个如此秀美的女帝?

  慕非衣与明泉虽然来去匆忙,却无意成了考生心中两大动力。

  ——虽然目的不同。

  一壶月下酌,两只龙纹杯。

  明泉望着一片漆黑的夜幕,静静地自斟自饮。

  长夜空寂,晚风撩人,掀起思绪万千。

  范佳若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焦急地看着身边面无表情的严实,“皇上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明日还要早朝,是不是……”

  “皇上自然有皇上的用意。”

  “两只杯子,皇上是在等人?为何不通传呢?”

  严实侧头看了她一眼,“看,明明是一件事,却有两只眼睛。吃和说,明明是两件事,却只有一张嘴巴。”

  是让她多看少说么?范佳若撇了撇嘴。

  当——

  随着琴弦一声拨动,高山流水般闲雅的乐音如星河般在夜空弥散,其音清如水击磐石,温如风过浮萍,流畅如细流倒挂,雅致如早梅浮香。

  夜色静谧,人声俱寂,琴音如诉,无语胜语。

  范佳若看到明泉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头枕在肘上,肩膀微颤。

  她蓦地惊觉,无论平时明泉如何强势如何睿智,都不能抹杀她的年纪与她一样,是个未过双十的少女。可正是一个这样的少女,肩上却扛着满朝文武的殷期,扛着天下百姓的民生,扛着整个宣朝的锦绣江山!

  来客(下)

  连镌久已经记不得上次进夫人的卧房是哪天了。自提出武举以来,他的屁股一天之中有半天是坐在轿子上的。礼部、吏部、兵部……各个看到他攥住就跑。后来连宫里传旨召见都得派出五六个人,在各部兜一圈,才能网住他。

  “连相大人。”独孤凉刚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镌久转身相迎,“独孤大人。”

  独孤凉见他双眼浮肿,面色苍白,却依然行为有度,举止款款,不免生出几分佩服,“连相大人可是为着武举比试的结果去见皇上?”

  连镌久心里虽然把这个有事就避而不见,无事就跑来混水的兵部尚书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还是笑吟吟道:“正是,独孤大人可是要一同前往?”

  “下官不过是好奇三甲之选罢了。”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见连镌久还是笑眯眯的毫无表示,才接下去道,“连相大人可否为下官解惑?”

  连镌久故作为难道:“还是先请皇上御览之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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