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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她猛然怒吼出声,咽喉带出了血的腥苦,“当年你为了为顺利把我绊住,不让我又反悔的机会,一边诱拐我私奔,一边在我家乡大肆传播我私奔的消息,害得我两个姐妹出嫁都找不找好亲——你这个卑劣无耻的下贱武夫,你毁了我这一辈子!!!”

  黑暗中,两人喘着粗气,极尽恶毒的怒骂着,恨不能咬开对方的喉咙。

  腕间的铁指越发抓紧,根本不肯放她离开,挣扎撕打间,外面倨傲的仆妇不耐的催促,她心急如焚,一咬牙,拿起桌上剪子,一把捅入他的胸膛!

  “你……居然谋杀亲夫!”

  不敢置信的眼神,痛极,悲极,映入她浓若点漆的瞳孔。

  当的一声,剪子落地,外面传来秦聿的疑问声,“娘亲,怎么了?”

  “没你的事,跑远点去玩——饿了就去羽织家吃饭!”

  她惶恐的缩成一团,见丈夫仍有呼吸,鬼使神差的,取过先日集市上,一个黑衣怪女人送给她的瓷瓶——

  “这种药,喝下去就会渐渐停止呼吸,宛如重病而逝。”

  神秘女人是谁,她有什么目的,她昏沉的脑子已完全不去想,只是伸过颤抖的手,把药给他灌下。

  随后,一切都变得轻松容易了。

  在仆妇的簇拥下,她登上檀木香帘的车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这般雍容尊荣的熟悉熏香。

  车轿飞驰,轮后有孩童哭叫追赶的嗓音,她握紧了拳,将木窗狠狠的划出一道深痕,终究没有回头。

  光晕宛如蜃楼幻景,折射出人心中最深刻的恐惧与妄想,另一端的熙王陷入了疯癫的狂笑与哭泣,太后微微一笑,站定与中心,静静看着自己的旧梦幻世。

  凤冠霞披,十里红妆,于她来说,还是首次,心中有窃喜,更有莫名的庆幸——流落在外数年,终究还是回到这般熟悉的荣华锦绣里了。

  顾氏夫君揭开红巾,迎接她的,却是一双冷酷而暴力的眼,以及另一场残虐地狱——

  钢针、烙铁、皮鞭……甚至是隆冬被裸身罚跪雪堆里,冷的几乎窒息,眼鼻口耳都快被封住,那般冻入骨髓的冷。而不远处的屋里灯火通明,他与他心爱的女人,以及刚刚诞生的婴儿,正满是欢声笑语。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这种残花败柳的破鞋?!就是为了借你王氏贵女的身份,让她生下我们的熙儿——”

  冰冷的刀锋一片片划割着他的膝盖处,钝刀撕裂的血肉的痛,让她禁不住哀号蜷缩,而那人残虐含笑的眼神,却只是冲着她,回身走向他心头的两个人,却是无比温柔平和。

  各种残虐,只是将积蓄的压力向她肆意宣泄,而他重视的那个女人,却被他视若珍宝。

  那个女人,因为出身奴婢,不能被他明媒正娶,却借着自己的名,生下了顾怀熙,这个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原来,这就是顾家家主执意迎娶自己的真相?!

  挣扎剩下一口气的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终于将自己的惨状传回娘家,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解救,而是轻描淡写的一道口信——

  “顾家主愿意与我王家缔结婚盟,又特意选定你,原本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你要识大体才是,不可再胡闹了。”

  这是母亲、父亲或是族里什么人所说,她已无力再想,那一瞬,她终于知道了万念俱灰的滋味。

  那是无尽无期的地狱,她几乎以为自己熬不下去,很快就会死,然而,有一天,在昏迷后的短暂清醒,却让她恍惚间又看到那个黑衣神秘女人——

  “我上次给你的药,很有效是吗?”

  “可你怎么还是混得这么惨呢?”

  “……”

  “要不要我再救你一次?”

  另一只瓷瓶在她掌心,闪着幽光。

  她被掌掴得嘴角流血,说不出话来,却是直直的伸出手,不顾一切的伸向瓷瓶。

  “不过,这里面的,可不是上次的那样的剧毒,而是……魔鬼。它们不吞够三百人的血肉,是不会回到瓶里的。”

  冰冷而魅惑的嗓音,在她耳中听来,却是宛如仙音。

  “哈哈哈哈……你以为我现在人不人,贵不贵的模样,还怕什么魔鬼吗?”

  她惨然笑着,接过那只瓷瓶,随后,毫不犹豫的打开,随即,黑色烟雾中飘出无数狰狞小鬼。

  骷髅的白牙,窜入顾家家主的胸中,一口口吃尽内脏,旁边他那位红颜知己当场吓死,只剩下三岁孩童的顾怀熙,睁大眼睛茫然看着这一切,她含笑,莲步娉婷的上前抱起他,“熙儿乖哦,从现在起,我才是你真正的娘亲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蜃迷旧日心魂散

  孩童茫然学语,“娘亲。”

  “熙儿乖。”

  她居然是笑着抚摸了他的脸蛋,随后又道:“夫君,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她笑靥如花,又扶起了脑髓内脏全无,只剩下一层人皮的顾家主。

  “你是说,你要多卧床休息,顾家的庶务就全交给我了?”

  一旁的黑衣女人,发出赞赏的笑声,“很好,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只是鬼灵们还没吃够,你准备怎么让它们回到瓶中呢?”

  “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它们只能再杀两百多人吗,太少了。”

  于是一股腥风血雨横行肆虐于顾、王两家,无数人被她手中的鬼灵吃尽脏腑,成为只有一层人皮的傀儡,然后,再渐渐病逝,两家的大权,也终于落在她手上,而那一日,她也正式通过黑衣女子的考验,成为天枢宗的少君。

  黑衣女子,即是本宗宗主,亲口褒奖道:“世上经历过千万磨难的女人不少,可如你一般,因为仇恨而心如铁石,却又有胆有智的,实在寥寥无几。”

  那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太后凝望着旧日的幻景,幽幽一叹,唇边竟是带笑的,“一恍眼,这么多年过来了,怀熙已经长成英俊少年郎,而阿聿,竟然成了天子至尊。”

  她的嗓音柔和怀旧,映衬着一旁熙王疯狂而痛苦的尖笑声,显得越发诡谲阴森。

  “我儿怀熙啊这么多年来,我看到你的脸,就想起你那个禽兽父亲,所以,我才要把你养得这么聪明伶俐啊……哈哈哈哈!”

  鲜血染红了她全身,太后的怨毒、悲愤,在这一瞬爆发开来!

  “你的父亲他对我如此亲怜蜜爱,我怎么能不好好回报他呢!”

  她的笑声凄厉而尖利,“你的父亲,他明明跟我做了一样的事,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女人若是爱上一介武夫,便是轻浮银荡,私奔更是万恶不赦,男人看上身份低微的女子,却可以将她珍之重之,一家三口踩着我的脸面逍遥快活!!!身为女子,就天生该受这等欺辱吗?”

  这一句刺耳彻骨,宛如鹰鸠戾哭,嘶声质问,不是只为质问昏迷濒死的熙王,也不只是怨恨他死去的父亲,而是将一腔怨愤不平,都朝着苍天控诉!

  暗夜深瞑,幻景如蜃,苍天也是默然无语,无法回答她这一生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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