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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庄太后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为了这件事呢……你是皇上,别说下旨,就是说句话,那也是金口玉言,我这里赐个印,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我只是气你不知道爱惜身子,太医让你好好调养,你就偏急着传她陪寝……”

  顺治和雨凝脸唰得通红,雨凝羞得头也不抬,只听顺治道:“皇额娘原来是为这件事生气……儿子传贤贵人陪寝,也不过是陪着说说话罢了。”

  庄太后冷笑道:“瞧你今天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说说话也憔悴成这个样子,我倒不信了。”

  顺治还欲辨白,庄太后却不肯听了,她沉声道:“贤贵人,当日你入宫是我一力决定的,皇上册封,我自然欢喜,只是你既已身为正妃,就要事事替皇上着想,如今龙体不适,你就该自律些,别伤了皇上的元气。”

  雨凝见她抵死认为自己和顺治间有什么,一时真是哭笑不得,不由得想起《红楼梦》里晴雯的话,枉担个虚名。可这虚名也只能枉担了,难道还要向庄太后去说闺房之事吗?

  她无可奈何,只有跪下去低声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万死,求太后惩诫。”

  庄太后冷了脸道:“惩诫可不敢当……如今皇上对你是视若珍宝,我又怎么敢故意寻皇上的气呢。只是有一样,从今儿开始,让敬事房把绿头牌给我撤了,一个都不许奉上,皇上若是想你,就去你的玉宁宫说话,到时辰就走。小良子,你给我瞧住了。”

  顺治也是哭笑不得,只有垂了手道:“儿子奉皇额娘慈训。”

  雨凝悄悄抬眼瞧他,只见他躲在庄太后背后,向自己眨眼做出个鬼脸来,不由得低头微笑。

  “得了得了……都是自家人,说开了也就无妨,”庄太后见他们俩都应了声,便也缓和了神色,微笑道:“塔娜,去把贤贵人的玉印拿来。”

  原来后宫中正位妃子,册封时都由太后和皇后联名赐印,印上刻着宫名和嫔妃的名号,雨凝双手接过来,只见是个色若莲花的紫玉小印,用淡青色绦子系着,印上阴刻了“玉宁宫,贤贵人”几个字,十分地精美。

  雨凝忙系到衣带上,跪下谢了恩,庄太后微笑道:“还有些金银绸缎的,都已经送到你宫里去了,既然已经封了妃,你和姐妹们也别太生份了,皇后惠妃康妃那里,都常常走动些。”

  雨凝应了声,低头谢恩时发上的簪子流苏轻摇,庄太后不禁咦了一声,皱眉道:“这簪子倒是眼熟的很,像是谁也有一支似的?”

  雨凝忙道:“是康妃姐姐赐的。”

  庄太后淡淡道:“你们俩倒是十分要好,康妃似乎很是喜欢这支簪子,总见她戴着,竟也送给了你。”

  顺治抬头瞧了瞧,却道:“是康妃的簪子吗……似乎也没注意过,倒是没你平时戴的那个白玉的精致。”

  雨凝心里微甜,忍不住抬头向顺治嫣然一笑,她的确有支白玉簪子较为喜欢,但也不过多戴了两次,难为顺治竟瞧在心里,记在心里了。

  一边侍立的宫女却是微微发愣,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

  爱元宫。

  希微半眯着眼睛,听着慈宁宫那宫女将方才的情一一述来,不由得变了脸色,本来清澈灵动的眸子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当真?”

  她问,心里却已经回答了……是真的。

  第二十七章 七月七日长生殿 不负相思意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一眨眼的功夫,已是七月初七乞巧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

  满族人的节日中本没有这一项,但入境随俗,何况七夕的由来如此凄美,久而久之,连皇室中也正儿八经地认真起来。

  皇后早晨一起来,宫女特意给她梳了个极繁复的髻子,又花钿碎钻地戴了满头,又特意从精绣坊赶出套鲜艳的蒙古袍子。皇后入宫不到一年,还没摸清这里面的规矩,只是笑道:“今儿不是你们晒水试针乞巧吗?怎么只把我打扮成花蝴蝶似的。”

  那宫女抿嘴笑道:“主子有所不知,万岁爷进关后,起初只是我们宫女过这七夕,但这些年来,主子们瞧着有趣,竟也过起来了。奴婢待到午时,就去给主子晒碗水,晌午后试针,到得晚上,万岁爷还会在御花园的水榭里摆几桌家宴拜月呢。”

  皇后含笑道:“我只听她们说起乞巧试针,却不知道晚上还有这月下小酌,你快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别让他们打量着我这皇后只担个虚名。”

  她的话音未落,就瞧见希微从外头走进来,笑微微地道:“娘娘不必着急,慢慢地梳妆打扮着……臣妾已经去御膳房吩咐过了。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年年办宴,他们心里都是雪亮的,我过去的时候,瞧见乞巧的果子已经炸出来了。”

  皇后侧着身子让宫女系上腰带,忍不住好奇道:“什么叫乞巧果子……是瓜果梨桃,怎么还炸着吃?”

  希微笑道:”娘娘生在草原上,怕是没见过吧……这乞巧果子,从宋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我在娘家的时候见他们做过,其实也只是借个名儿,不过是把糖在锅里煮化了,再和进去些面粉、芝麻,拌匀以后用杖子捍薄来,等它不那么烫了,就切成条,折成各式各样的花色,什么鹊儿呀,牵牛花呀,再放进锅里一炸就是了。”

  皇后听的入迷,笑道:“听着就让人馋了,真想赶快尝尝……”

  希微走过去帮她把头上的发簪正了正,微笑道:“那可不成……这是等到晚上供牛郎织女的,待拜完了月,才能入品,娘娘还是得忍忍。”

  皇后见她趁着正簪子的功夫,悄悄向自己使个眼神,忙寻个由头把身边的宫女都支开了,待屋内无人,果然希微皱了眉,悄声道:“娘娘,臣妾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见她严峻的神情,皇后心里一颤,忙靠近了些,轻声道:“是什么事……?”

  希微叹了口气,幽幽道:“说起来也是……唉,昨儿夜里我去玉宁宫,正巧皇上也在,皇上寻了个空子,竟对我说:宫里最近都传惠妃仗势逼人,害死了个小太监,你可知道……”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把皇后震得呆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希微,半晌才吃吃道:“这是从哪儿说起的,可不能混说……”

  希微皱眉道:“可不是,我当时听也是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皇上又说:‘听说那太监是御膳房的,来玉宁宫收膳的时候拦上了惠妃,不知道怎么得罪她了,竟被发落去了辛者库,那太监在十三衙门大喊冤枉,没隔几日,竟无缘无故地死了。’”

  “这么大的事儿,我哪敢擅自说知不知道的,就如实告诉皇上,这事儿我没听说,怕是下面的宫女太监们胡嚼舌头也不是没的事儿……皇上却说;‘奴才们出了岔子,打了骂了也就算了,送往辛者库为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怎么偏偏就无缘无故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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