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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深夜里响起他坚定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话,包括庄太后的劝阻都逼了回去。

  玄武门重又开启,青呢宫轿在雪夜里像伶俐的狐,只一现,便没入沉沉的夜幕中了。

  “二格格就这么走了?”

  知书帮希微卸下发髻上的旗头,意外地道。

  希微惋惜地摇摇头,轻声道:“还有呢……我仔细想了想,猜度着那盘水乌他里一定有和毒酒相冲的东西,太后是打定主意要她这条命了,也算她聪明,死也死在家里,若是死在宫里,一查二探的,恐怕又要牵扯出鄂硕来。”

  知书听得忘了手里的事,痴痴地道:“二格格也太可怜了……也太傻了些,若是我,就抗住了不喝,说是我下的毒?有什么凭证?何况谁也不是傻子,若是真下毒,何必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这不是找死吗?”

  希微苦笑道:“这就是太后的厉害之处呀……她在酒中下毒,并不是真的要以此来诬谄董鄂,那样牵扯的人事太多,怕是不好收场,她的目的就是逼着董鄂喝下这碗酒罢了,当着皇上的面喝……鄂硕再委屈也诉不了苦,皇上也抓不到把柄,皇上对董鄂颇有情意,若是面上闹开了,岂不生分了母子?不然,她何必费这么多的心思呢。”

  “宫里的事呀……就像这东西,”希微伸手拿过那内藏机关的旗头,轻轻一笑,低声道:“机关都得在里面,越毒越好……”

  知书不禁打个寒颤,愣愣地望着那旗头上宝石嵌成的五瓣梅花,在烛光下宝光流转,明丽璀璨。

  鄂府里传出二格格风寒染疾,病重难治的消息,庄太后低低地叹一口气,向塔娜道:“可怜这孩子了……”

  雪初晴,后宫一片寂静。

  第七章 真爱

  似乎因为冬天太过漫长,三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明媚,若不是柳丝尚如烟,花蕾只初绽,真让人有仲春意懒的感觉。

  融融春意随着春风染过西山苍翠,流过玉河凝烟。

  过玄武门,在京城的最中心的一片宫殿,虽然有三丈高的朱红色宫墙高耸,金色门钉的宫门紧锁,春意还是拦不了阻不住地流进每一片庭院和宫房。

  处于宫殿右角的爱元宫也不例外,满院的青竹如旧苍绿,几株梨花悄悄探头,蓓蕾初蕴,半吐艳色,配着明黄色的琉璃瓦和朱红色的宫墙,犹如一卷清丽的水彩画。

  知书托着个鸟笼笑嘻嘻走进门,迎面就撞见康妃富察氏希微,身上只披了件玉色羽纱珠羔皮里子的斗篷,正依在栏杆旁瞧那雪白的梨花。

  “我的好主子,您这是做什么?知书见她穿得单薄,身边也没有人侍候,急忙将手里的鸟笼向地下一搁,快步跑过去扶住希微,又是急又是气道:“内务府真是欺负人,虹儿召回慈宁宫去,竟没再派人来。偏偏璎珞那丫头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我只离开这么会子功夫,就让主子您站在这风口上。我的好主子,虽说已是进了三月,可这春寒可不是能闹着玩的,万一……”

  希微瞧着她着急的样子,嫣然笑道:“哪就这么娇贵了,璎珞是我让她在房里做针线的,再说了,她哪里能管得住我?”

  知书见她这么说,急得直跺脚,假怒真嗔地道:“奴婢不是心疼您,是心疼您肚子里的小阿哥,眼瞅着就近太医推算的日子了,您不心疼自己,奴婢管不了,可您不心疼孩子,奴婢可不依。”

  希微被她逗的笑了,伸手抚过腹部,终还是依了她往屋里走去,顺口问道:“今个儿宫里可有什么事?太后说什么了吗?”

  “持此付一炬,泉路谁能识……”

  知书还没答话,院子里忽然响起一个温婉甜美的声音,希微一愣,忙转过身去,她转得太急,险些就一跤跌倒在地下,好在知书在旁忙侧身撑住了。

  “主子别惊,是那只鸟……”

  知书见希微神色慌张,以为是这突来的声音吓到了她,忙伸手一指那放在地下的鸟笼,柔声安慰道。

  “持此付一炬,泉路谁能识……”

  鸟笼中是只红嘴白羽的凤头鹦哥,侧着小小的凤头,拉长了声音一字字地念着,不知学的是谁,语调柔曼,似感叹又似哀怨地嗟叹。

  知书见希微紧盯着那鹦哥不放,便陪笑道:“主子若是喜欢,奴婢便将它挂在雀替上好了,明儿咱们专教它喊三阿哥吉祥。”

  希微紧皱秀眉,清丽的脸上神色怪异,似乎在冥思苦想着什么,鸟笼被知书挂在檐下鹤形圆雕的雀替上,那只鹦哥不再念诗,伸嘴梳理着雪白的羽毛,但那两句诗及那个声音,却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

  “主子,进屋吧。”

  知书见她发愣,便挽了她的手往屋里走,正走到门槛处,希微忽然止住步子,急切而尖厉地问道:“这鸟是哪儿来的?”

  知书吓了一跳,陪的笑也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战战兢兢地答道:“回主子的话,是太后赏的,说让主子闲来解闷。”

  “太后……?”

  希微一怔,忍不住伸手掐住知书的手腕,紧张地追问道。

  “这……这……”

  知书话都讲不清了,她极少见到希微如此失态,吓得颤声道:“太后说皇上不知从哪儿寻来的这只鹦哥,会背诗会说话的有趣,赐给主子解解闷……旁的,倒也没说什么。”

  希微愣愣地瞧着她,忽地凄然一笑,摇头道:“你真的没听出这声音是谁的吗?你再细细品品……”

  知书茫然地望着那鹦哥,却见那鹦哥偏着脑袋,又惟妙惟肖地喊道:“皇太后万福金安!”,知书全身一抖,尖叫道:“二……二格格……主子,有……有鬼……”

  希微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按住额头,只觉得手指凉得像冰,额头却是火炭似地发热,她闭紧了眼睛喃喃道:“不是有鬼……而是她根本就没死,我一直放不下心的也是这个,但她怎么会没死呢……”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知书见她脸色难看地吓人,忙收起了害怕,向屋里喊道:“璎珞,璎珞你个死丫头,还不快去请太医。”

  “不许……”

  希微深深地呼吸,尽量让自己平稳下来,口气却是极为决断地吩咐知书,“再也不许……”

  知书不知她要讲什么,一时间也顾不得尊卑了,见璎珞从里面跑出来,忙和她半拖半抱地扶了希微进屋躺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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