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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好……

  你要的,我们给你……

  薄晶略睁开眼睛,就瞧见满窗的银光映得帐子里都是通明,忙翻身坐起来,只觉得寒意水似地沿着被角滑进来。

  “主子醒了,奴婢给主子请安。”前晚是夜久轮值,听见薄晶醒了,忙从外屋进来,先蹲下请个安。

  “这雪下得真早呀。”薄晶见夜久鬓角几点雪粒子,双手抱着肩直打抖,便道:“你回去换件棉衣吧,叫芳草过来侍侯着。”

  夜久忙应声就要走,薄晶又嗔又笑道:“真是个直心眼儿的丫头,你且先翻出件棉衣皮袍给我预备了。”

  芳草匆匆赶过来,一掀门帘儿,就见薄晶正对着妆镜细细描眉,身上穿一件小羊羔皮的挖云嵌花毛领软袍,青丝松松地垂到腰上。

  “主子恕罪,奴婢来晚了,让奴婢侍候您吧。”芳草忙走过去拿起把象牙柄的玉梳,笑道:“主子今日想梳个什么式样?”

  薄晶先不答话,拿片上好的玫瑰胭脂纸在唇上一抿,弯了唇对着镜子嫣然一笑道:“听你的。”

  “主子今天用这玫瑰红的胭脂,更是艳光四射了。”

  芳草手指灵动,既快又轻,但薄晶的头发太长又多,难保还是会拉到几缕,芳草见镜里薄晶微一皱眉,忙陪笑道:“奴婢手拙,求主子恕罪。”

  “你在手指上沾些桂花油试试,以前知棋是这样做的,倒是没拉痛过。”薄晶今日心情似非常不错,也不生气,温和地道。

  “是。”芳草依言沾了些桂花油,果然梳起来方便许多了。

  梳洗完毕,薄晶出门一瞧,只见满天的雪花还是飞絮般地落个没完,空气清冽冰冷。

  这场雪来得太过突兀和早,各宫房的木炭还没有供上来,薄晶也顾不得天寒,先是派了太监去唤了管柴炭的人来,问问惜薪司里可供得上,又下旨唤人先紧着养心殿乾清宫慈宁宫承乾宫,皇上太后皇后那里送火盆柴炭去。

  那人领命去了,薄晶眼睛一转,又扬声喊了回来,低声道:“惠妃和静妃那里也得送到了,我这里倒不急,希妃那里先送了去。”

  “听主子的吩咐。”惜薪司的首领太监连连点头,刚要转身,却又听薄晶扬声道:“还有……”

  薄晶任芳草给自己披上件青鼠连帽的大麾,皱眉吩咐道:“差的数先到宫外买了,就凑上两天的量吧……采买的人要问清卖炭者的户籍姓名,并开具收条,回来每筐炭上都得插上竹签,写上是谁采买的……若是冒烟呛人的劣等货,就按竹签上写的名字送到十三衙门挨板子去。”

  那太监恭恭敬敬地听着,虽有个别词不太明白,但也能勉强猜出意思来,见这个娇怯怯的小主子这等细心,不由得伸伸了舌头,赞一声道:“主子英明。”

  薄晶把的大麾的风帽向上一拉,更是娇美可爱,瓷娃娃似的站在门前,衬着后面同色的门帘,她急匆匆地往外走,瞧见帘子,这才想起来,回头唤夜久道:“再去传帘子库的人来,让他们别忘了带从前的分发帐目。”

  一出门,就有寒风卷了把雪花咻地呛过来,薄晶一窒,忙把大麾拢紧了些,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忍不住低低骂道:“这该死的天。”

  “主子请上轿。”芳草特意传了顶崭新的棉轿子来,边扶着薄晶上轿,边心疼道:“大冷天的还得往外跑,主子小心身子。”

  薄晶微笑道:“希妃身子重,总不能让她跑来跑去的吧,太后这几日身子不爽快,让我多费些心,我岂得不遵旨。”她这话与其是说给芳草听,不如是说给几个抬轿的太监听。

  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的,庄太后不留心伤了风,头痛欲裂,没法子了才只好歇下了,可还没忘了唤了惠妃、乌尤皇后的姐姐那德玛和薄晶希微共掌后宫。

  但这些后宫下层的太监宫女们怎么可能事事都知晓,薄晶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这么一说,保准一会儿的功夫就会人尽皆知,庄太后如今最宠信的是玉宁宫的主子,嫡亲的侄孙女在面前搁着也不要,偏偏要琳妃娘娘多费些心来。

  “主子辛苦了。”芳草刚出洗衣房时还是天真单纯,现在也已经学会了不少,心知肚明地微微一笑,双手打下了轿帘,柔声吩咐道:“雪地里滑脚,你们别着急,慢慢着抬,千万别摔了琳主子。”

  “是。”四个抬轿的太监忙齐齐地应了声,眼里更多了几分敬畏。

  “姐姐……”没进门,薄晶就拖着长声娇娇地喊起来。

  “哟,今儿这太阳别是从西边出来了吧,我怎么隐约听着有人喊我姐姐?”希微肚子微隆,一边扶着个宫女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件半旧的雪貂对襟褂子,语气略有些嘲讽,表情却是严肃地向薄晶一眨眼。

  薄晶心念微转,见花厅里一个宫女站在那里,身上穿件粉色的蒙古棉袍,心里立刻雪亮,微笑道:“姐姐长于琳若,自然应该叫声姐姐。只是刚才那声姐姐,喊得是惠妃姐姐不是希妃姐姐,待我给惠妃姐姐请了安,再来给希妃姐姐请安。姐姐别怪我,尊卑有序嘛。”

  “可不敢这么说。”薄晶话音刚落,果然瞧见惠妃含笑从屋里走出来,淡淡瞧希微一眼道:“琳妃比我年纪大些,我可当不起这声姐姐。”

  “惠妃姐姐,”薄晶走过去扶住惠妃笑道:“皇上下旨,您位次于各妃之前,自然应该叫您一声姐姐。”

  “哟,按你这么说,”希微背对着惠妃,向薄晶扮个鬼脸,说话却是尖酸刻薄,“我也得叫琳妃一声姐姐了。”

  惠妃见两人唇枪舌箭,心里暗喜也乐得看热闹,无奈寒风凛冽,实在冷得受不住了,只好不尽兴地勉强打个圆场:“得了,这大冷天的,要吵也进屋里去吵吧。”

  “哼。”薄晶和希微两人狠狠地相瞪一眼,像是不屑,唇角却微隐一丝笑意。

  希微房里几个火盆烧得正旺,想是怕炭味薰人,知棋正掀开缠枝莲花铜香炉的盖子往里洒香沫子,就听嘶的一声,清雅的梅花香气立刻染了满屋。

  惠妃那德玛抬脚跑过去,也不怕烫,拿起香炉盖子凑着鼻子闻了一闻,笑道:“这是乌尤送你的香吧,真是好闻。”

  希微哪敢像她这么随便,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娘娘的恩宠。”

  她月份重了,实在站不了太久,略偏偏身子表示歉意,回身坐在搭着厚锦棉的椅子上。

  “说件挺有趣的事……”惠妃忽然掩着嘴一笑,对着随身的宫女招招手,用蒙古语吩咐道:“把那封信呈上来。”

  “是,主子。”宫女从怀里取出张薄薄的信纸,捧在手上送到三人面前的一张红木小几上。

  “大早上起来,丫头们就瞧见院门上插着这封信了,两位也展开来瞧瞧,真是有趣得很。” 惠妃把根玳瑁扳指在嘴里轻轻咬着,掩不住眼里的兴奋和激动。

  薄晶和希微对视一眼,希微神色不动,薄晶却有些微的心虚,她想到了让芳草传给杰书的那封信,难道说……

  “宁嫔?”她正心烦意乱之时,希微已经先拿在手里,略看了一遍皱眉诧道。

  宁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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