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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一个半跛虬髯赶紧应声而出,跑到人群最前面,开始数人。

  若问神色如常,坦然直视着鲎。

  没一会儿,那虬髯跑了回来,垂头道:“首领,不见了百来个小崽子。”

  闻言,鲎危险地眯起眼,盯着若问,“你果真要分镳?”此话一出,一些还不知状况的土匪惊诧不已,连忙从若问身边退开,交头接耳开始谈论分镳者的下场。

  若问不多说,飞快抽出腰上佩剑,噌一声,寒光闪过鲎的眼,鲎微一侧头,再回神时,若问身后已经聚集了百来人,鲎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是预备分两拨出去,一开始就没打算硬闯!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若问剑走长风,只道:“我只走人,不分镳。”

  鲎大笑,“放你走我百害无一利,我该在这里杀了你祭鬼!”

  若问拧起眉,一手拉下披风,瞳孔逐渐由深紫转为血红。只见他一动,他身后百来人也立刻刀剑出鞘,铮铮然对着鲎这边数十倍的人数,全都豁了出去。

  不料,剑拔弩张中,鲎竟不为所动,只闲淡说道:“很多女人都很蠢,很狭隘,喜欢耍小聪明,看不开。”

  若问猝然不解,见鲎根本无一丝杀意,便收起剑锋,问道:“什么意思?”

  鲎击弹了弹挂在腰上的弯刀,直道:“你分镳是迟早的事,我并不意外,让我意外的是,有个傻女人,自己跑来告诉我,她的儿子要分镳,分镳者应该五马分尸。”

  若问有点意外,“母亲?”

  鲎不答话,只继续道:“愚蠢的女人,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若问挑眉等他后话,那是与鲎相同的习惯,鲎不禁笑了起来,一手摸了摸满脸的落腮胡,“铁棘族素来信仰咒命,她曾赌咒你那开封宝剑终有一天会饮我鲜血,削我骨肉,逼我弑杀亲子!”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噌地抽出宝刀对着若问,“儿,我可以杀了你,完全可以,可我偏不杀你,偏不在今天杀你,等你有朝一日,剑下的冤魂与我一样多了,我就会来杀你。”

  若问直问,“你肯开道?”

  鲎大刀一挥,“没错,不过有个条件,只要你答应!”

  “说!”

  鲎击掌三下,人群里便吵吵嚷嚷推挤出两个女人,一个是若君,面如死灰,一个是庆纯,伤痕累累,跪倒在地,鲎伸手拎起若君,阴森冷道:“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若问眼一冷,只回,“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杀了你!”鲎相干干脆。

  若问望向母亲,只见那双冰冷的眼里全无生气,蓦然间他竟觉得这个女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他的母亲,她就是另一个鲎,冷酷恶毒,恨不得全天下人为她陪葬。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杀她。她与他是没有交集的,他一直这么想。

  若君抬头看见若问长剑,忽然森冷长笑起来,她亲手开封的剑,如今,要夺去她的生命,她这段残败不堪,漫漫无望的生命。若君从未这样笑过,那尖锐的声音甚至撕裂长空,只让周围的男人们心凉无际。

  若问就在这笑声中,握紧长剑,慢慢抵上若君的脖子,冰冷的白刃割裂了她的皮肤,渗出的鲜血顺着剑缘淌下,一滴滴落入黄土。众人不禁屏息以待,却只有若君自己,丝毫没有惧意,依旧失心地笑着。

  若问皱起眉,剑端移到她的胸口上,寻找着她的心脏。然后抬眼看了一眼若君,低道:“你自由了,母亲。”

  说着,一剑穿心。若君的尖笑戛然而止,她低头望着刺入自己身体的利剑,仿佛在瞬间回到了铁棘,她还是狩猎日祭祀的巫女,她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终于在这一刻苏醒,刹那间,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她就剑俯下身,在剑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那个情景,令在场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不发一言。

  若问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倒在地上,人一旦死了,就代表她与周围的一切断绝了联系。

  “你可以走了!”鲎说。

  若问站在原地,深深看了一眼鲎,便上前两步抱起坐在地上的庆纯,然后带着百来人跃马离营。庆纯与若问共乘一骑,她靠在若问背上,偷偷回望着躺在鲎脚下若君的尸体,心里乍然作痛,她曾想问她,我们何时离去?而她,再也得不到答案。

  若问一行不待回首,发狠地狂奔,怎料不及鲎竟猛地远远掷出大刀,刀身旋转而至,嗖一声正中庆纯后背,庆纯抱着若问的腰,咬牙只是闷叫一声,随即汩汩吐血,若问心中不祥,正欲回头探看,却顿觉腰上一紧,庆纯低道:“兄长,我没事,别停下来。”

  刹时若问只觉天地间风沙都已化作烈火,焚尽他五内,他失去了一切知觉,只除了策马狂奔时马蹄凿沙的喋喋声,只除了背上不断扩大的血冷浸渍,他知道,那是庆纯的血。

  鲎见若问连头都没有回,不消一刻已快奔出他视野,蓦地嚣吼起来,“儿,这把刀老子送给你了,从今往后你我就算是分道扬镳,下次再见,便只论生死,休说前缘!”

  鲎的话在空中回荡着,随即沉寂。营地外汇集起来的两百来人全随若问踏沙而去,一口气奔出几十里外,若问才看到地平线处露出一座小小的绿洲,他满脸灰沙,终于回头对庆纯一笑。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笑,他本来想对她说:“再坚持一下,前面有绿洲。”

  可她,只像睡着了般,已经坠入了永远的梦乡,当皓月出云,若问的马逐渐停了下来。腰上一松,只见庆纯搂着他的两只手,正如纠结解脱,缓缓地自他身上滑下。

  若问没有说话,呼啦撕下一条衣布,将庆纯的身子与自己紧紧系在一起,策马奔向绿洲。终,他是一无所有地到来,也一无所有地离开。

  潮沙陷离魂,情长累儿女,
  由来刀剑引,满身皆伶仃。

  时光荏苒,狂沙依旧,铮铮两年过去,若问十九岁,已经是北漠上不容忽视的匪首。他的生活很简单,只剩刀剑与兄弟。当然,也不是没有兄弟背叛他,可拼拼打打下来,总也有人来有人去。他倒是无所谓,留下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掉的,要么带走灵魂,留下尸身,要么各凭本事,分镳破出。在他而言,人生不外这几种人,这几多事。

  若问很喜欢女人,沉浸在女人的身体里对他是一种抚慰,从他十三岁开荤以来,他就没有断过云雨之欢。有时干成了大事,他还会特别的兴奋,一夜叫十来个女人侍奉。但他从来没有特别怜惜或喜欢的对象,在他的心里,女人的身体并不值得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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