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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


  秦长歌的手颤了颤,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某个春光烂漫的日子,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趁自己不防赶紧给自己鬓上插一朵玉簪花,笑嘻嘻的问:“这是我刚采的,最美的一朵,我选了好久,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那时候自己怎么回答的?忘记了,大抵是忙于整理军情,胡乱打发了他罢?

  事隔多年,沧海桑田,那个少年和自己,都已步上天下顶端,来了去,去了来。

  往事早已成了一场烟云,所有人都沦为红尘一遭翻翻滚滚的过客,那些颠颠倒倒的心事磨砺历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心境一如从前。

  他早已有失去一切的准备。

  可是世事如此悲凉却又如此幸运。

  那个少年,他曾经的少年,立于高处多年心却依旧还在原地,依旧带着明亮如前的笑意,递过千挑万选最不值钱却也最珍贵的玉钗,诚恳中带点熟悉的羞涩,问,喜不喜欢?

  秦长歌目光感慨万千,笑容却淡若春风,她轻轻握紧了掌中的钗子,有点粗糙的玉质,沙沙的摩挲着掌心细腻的肌肤,摩挲着柔软悸动的心。

  她微笑,轻声答。

  “喜欢。”

  第七十五章 深吻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萧玦很快就醉了。

  暖阁里明烛高烧,锦帐低垂,眼前风姿优雅的心爱女子笑意婉娈,频频劝酒,萧玦恍惚的想起几个月来的寂寞焦灼,对比此刻的神仙意境,一时不知道现在是梦呢,还是当初是梦。

  带着点醺然的笑容,他轻轻抓着秦长歌的衣袖,喃喃道:“长歌,你真好……”

  “哦?”秦长歌挑起一边眉毛,神容平静的给他斟酒,“哪里好?”

  萧玦的一句“哪里都好”下意识就要冲口而出,忽然一激灵,想起那日淑妃口中那句恶心的“陛下说臣妾哪里都好。”立时浑身出了一阵冷汗,赶紧改口,“你原谅我了,真好。”

  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秦长歌道:“陛下想起来自己的过错了?”

  “没有!”萧玦立即接口,神情坚决,“都是淑妃胡扯,真的,长歌,我……”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秦长歌轻轻打断他,“从太师府管家出门迎接你那一刻开始,阿玦,那事便过去了。”

  萧玦怔了怔,他原以为见到长歌,自己要费很多唇舌才能解释清楚,不想长歌这般轻轻巧巧一句话便揭过,一时感激得恨不得狠狠抱住长歌转上几转才痛快。

  喜悦之下又有几分庆幸,说实在的,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解释,真要解释起来还真不知如何自辩,说什么偷看洗澡自己都觉得实在胡扯,龙章宫向来是后宫妃子的禁地,妃子们想来,连外围宫墙还没看见就会被挡驾,到哪去看洗澡?这本就是萧玦自己都想不通,自己都觉得心虚的事儿,而对着长歌撒谎实在是件既愚蠢又不情愿的事,如今长歌轻描淡写的就免了这一层,萧玦几乎要含泪感激了。

  忍不住连干三杯,将自己灌得又醉了几分。

  朦胧中看见对面长歌笑吟吟举杯,道:“来,为我们终于学会忘记,干杯!”

  “干杯!”

  萧玦已经醉了,摇荡的目光里,俱是那阿修罗莲般绽放在锦绣华堂里的晏晏笑意,暖阁里金炭炉中木炭燃烧炸出轻微的噼啪声响,听来也如喜庆的响鞭。

  他忘情的伸手,抓住了秦长歌的手,将她微凉的手背靠在了自己火热的额头,呢喃道:“不……不是所有事都要忘记,长歌……关于你的一切,我从未忘记过。”

  秦长歌深深凝注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将万千言语,都化作莞尔一笑。

  这一笑对萧玦不啻于莫大鼓励,本就酒酣壮胆,伊人素来的冷面冷心今日又难得化为春水一泊,此时若再迟疑畏进,等于眼看着城池将破却弃城而去,那定然要终身扼腕。

  萧玦从不想给自己机会后悔——再不犹豫的将秦长歌手一拉,紧紧将她揽在怀中。

  他如此用力,仿佛要将那个久违的躯体,深深揉进自己的血肉心肺中,永远珍藏,永不献出。

  如此火热的怀抱,带着无穷无尽的猛烈如火,此生不改的炽艳如初的神情的坚定,如火焰熊熊燃起,不留任何空隙不容任何逃避,那般直接而鲜明的闯进,执拗的要温暖那女子冰封很久的心。

  又或是长空一剑,雷霆霹雳,用无数个难忘的刹那和回首,劈裂她心深处寒冷的藩篱。

  躯体相贴,近得听见彼此的心跳,那般热烈而稳定的跃动,一声声宛如出口无悔的誓言。

  秦长歌的手,轻轻按在萧玦胸口,这个怀抱,不同于非欢的温柔博大,无限包容,不同于非欢的清冷遥远,似有若无,他如此执着鲜亮的存在,不容她看不见,不理会。

  秦长歌微闭上眼,叹息着拥住了他,感受着掌下熟悉而坚定的肌肤,心境恍若隔世,这些年谁的心如此荒芜只待枯死,这些年谁最终成了谁的救赎?

  眼前黑影淡淡,松针和柏叶的气息靠近,他俯下首,用唇寻找着她的香泽。

  吻若春风,带着珍重和深爱,一一轻拂过洁白的额,挺直的鼻,缓缓下移,寻找着世间最醇美的源泉。

  唇与唇的重叠,宛如闪电刹那相击,荡起华丽的弧光,五色灿烂里他欣喜无限,心若炸成千片,每一片都冲上云端。

  欣喜里生出微微的辛酸,竟似有想哭的冲动,这一刻等待仿佛已等了三生,三生里我漫渡沧海,遍寻不着我的长歌。

  直到此刻,直到此刻,终醉在你的笑涡里,此生里愿永远倾倒不需人扶出。

  深深叹息着,萧玦温柔辗转,吸吮着身下女子芬芳的唇,这多年相思,无限寂寥,都化为唇舌相触间珍重的力度,一寸寸虔诚膜拜。

  “咻!”

  火树银花于身后长窗外飞射而起,在高空中迸射开如雨的星光,照亮藏蓝苍穹,照亮暖阁里温暖而旖旎的一幕。

  那里明烛高烧,沉香淡淡;那里黑衣的男子和绯衣的女子,相拥成美丽的弧度;那里女子轻轻踮脚的姿势,宛如一枝柔曼的柳,瞬间绿了三千里寂寥雪后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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