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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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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刚才,她来了。 刚才,佛堂里,她虔诚上香,中川进贡的迦南香价值贵重,寸香寸金,淡金色香烟里她举香过首,深深俯拜。 神如果听见她的祷告,当知道她的心。 愿我江家复威,愿照微复原,愿……那个女人永堕阿鼻地狱,历刀斧之刑,生生世世不得超度。 那个女人,永远都在笑,永远都漫不经心,妩媚如远山,飘摇如水晶帘,没有人能够看穿她的内心,她温柔清凉的目光却如镜般照出所有人的细微想法,并于宛转转侧间淡淡讥嘲,她迷离的笑容背后,是狠辣的出手和阴毒的内心——这个可怕的女人! 她怕她,一直都怕……好在,她死了,终于死了。 只可惜了照微,她为什么会疯呢? 想到照微,她突然顿了顿。 那天……万寿之日,照微的尖叫……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皱起眉,开始思索……照微尖叫,罗襄那丫头也在尖叫,她们是怎么叫的?记忆中,好像照微有抬起手来,她指的是谁? 她霍然抬手,目光一闪。 却一眼看见紫玉观音精美无伦,在袅袅香烟里似笑非笑。 似笑非笑? 她愕然睁大眼,跪在蒲团之上不能动弹。 原本眉目慈和端庄的观音,今夜却换了容颜,飞凤之眉,碧水之目,冰雪之肌,鲜明之唇,还有,慵懒闲适,雍容淡漠的神色。 睿懿!!! 她捂住嘴,试图捂住一声冲口而出的惊呼,她想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如何会将那容貌和睿懿绝不相同的观音看成睿懿? 她颤抖着双腿站起身,只觉得全身柔软如绵,所有的力气都被无形的力量抽走,她干脆爬着靠近,仰首仔细的看高高供奉在佛龛上的佛像。 没错,是睿懿! 啊!!!她仰首,绽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别找我……你别找我……我只是添了一点力气……你找琛儿……找琛儿……冤有头债有主……你一定知道……” 江太后茫然瞪着帐顶,一遍遍重复。 “别找我……找琛儿……是他……是他……” 残灯映着朱幌,淡月照上深帘,一重重宫门被依次打开,有个颀长的影子,不发快速的进来,一路都有人为他跪地掀开帘幕,她看不见。 她只是深深畏惧的,无意识的,重复着辩解逃避的言语。 修长的手指即将掀开帘幕,突然顿住,他已经听见了她的话。 月光将影子斜斜拉长,飘摇的帘幕连带着影子亦在飘摇,又似那颀长身子也在微微踉跄,他手指扣紧了那一方绛色茜纱金丝牡丹帘,攥得那原本娇艳盛放的牡丹朵朵零落摧折。 阿琛…… 那是你的亲嫂!你的未满一岁的尚在襁褓之中的侄儿!你哥哥此生最爱最在乎的人! 你为什么要恨她们? 你可以去恨我,去杀我……我宁愿你想杀的是我,我宁愿三年前死于长乐大火的人是我。 胜如此刻被冰冷的真相之刃,片片凌迟。 ……当年他偷偷去从军,姐姐在后院花墙下相送,悄悄揣了自己做的松花糕塞他怀里,他含着泪捂着一怀滚热的牵挂,在长歌相伴下策马而去,那时晨雾初起,经过那一处石桥,便再也看不见淮南王府的模样,他硬硬心,不再回首,任蹄声踏碎那石板桥上的早霜。 却有少年,斜斜倚着桥栏,轻轻的对他笑,道:“哥哥,我等了好久。” 他发上眉上,都微微挂了霜白,显见真的等了很久,他心中一热,知道这个弟弟自幼有不足之症,向来不能早起,畏惧霜寒,如今却在冬日晨雾潮湿冷寒的地方,等着他。 他立即将还热着的糕递过去,爱怜的去搓他的手,说,“瞧你冻的,吃口热食暖暖身子。” 少年之时低头,出身看着自己苍白细瘦的手裹在他因练武而生出薄茧,肤色浅麦色的骨节劲健有力的手中,喃喃道:“我真……我是你弟弟……” 他没听清,笑问,“嗯?” 他抬头,一缕微笑亮如石桥后初初生出的阳光,明丽不可方物。 “我说,我真庆幸我是你弟弟。” 那糕似乎此刻还在怀里,热度滚烫的灼着他的心……当年那少年执意不肯接那糕,说,你离开后,就很难吃到家乡的食物,你比我更需要。 那日策马而去,好远好远之后,依旧看见少年身影凝立不动,阳光下如一尊美丽玉雕。 那么体贴的孩子,如何会在多年后,操起利刃,杀嫂杀侄,割去他一半的鲜活的心? 阿琛…… 铮! 珠帘声动,琴音突起,如银瓶乍破,风雷刺天,转折飞掠,惊破迷茫混沌,溅起激越之声! 风起,帘幕突分,帘后,清理女子紫衣黑发,端然安坐,雪白手指轻按焦尾名琴。 指尖一勾,起“仙”“翁”之音。 笑吟吟,然而不掩微嘲的看着他。 “陛下,舍不得了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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