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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想了想,秦长歌以圆石击路,发现没有机关,更加确定了这里只是一个通道,她缓缓走下去,在第一个岔道停下脚步。

  这一刹赵王府的布局在秦长歌心中流过。

  偌大的王府建筑方位图在她眼前缓缓展开,正殿,后殿,寝殿,东西跨院,厅,堂,前院,内院,花园……醉心亭恰在正中!

  点燃火折,左右看看,根据岔道的分布,终于确定这密道是个井字形的结构,以醉心亭为轴,连接四处端点,分别应该是萧琛寝殿,书房,西跨院下人房,最后一处秦长歌想了半天,只隐约记得那里应该是一处空地,生着些灌木杂草,据说原先是处小花园,后来渐渐荒废。

  这后两处,只怕都不能去。

  计议已定,秦长歌直向书房方向行去。

  墓道应当有一部分在水下,然后倾斜向上,四壁漆黑,以青砖混合米浆砌成,极为坚固。

  前世里,秦长歌虽然来到萧琛的王府,却并没有仔细查看过,而这密道,似乎并不是三五年内便可完工的,秦长歌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赵王府的原址是前元翼王的府邸,也就是说,这密道必定早就有了,只不过萧琛发现,再次改造利用了而已。

  只是他一个富贵王爷,又不参与政务,何必花偌大心思,搞这么个巨大的工程呢?

  飘摇的火光里秦长歌笑了笑,而前方已经无路了。

  伸手在看似光滑的四壁摸了摸,隐约摸到掌下一幅画,那轮廓线条粗犷诡异,纯然不是赵王的风格,倒似出身草原哈桑的前元皇族的图腾图案,这更加证实了秦长歌的猜测,手指细细摸过去,是一副女人的脸,两眉间有痣,点了点痣,没有动静,秦长歌想了想,又摸到眉侧,果有微微凸起,轻轻按下去,墙壁突然动起来,现出一线微光。

  是灯光。

  从碧纱槅扇外射过来,被淡绿竹纹的纱幕淘洗一番,再射到便塌下密道出口时,便是一片浅浅的绿色,地面上映着清逸的竹影,如一幅写意花卉,笔致清俊。

  绢丝精绣花鸟双鱼鎏金屏前,亦淡淡透出两个修长的影子,一人长发散披,宽衣大袖,风姿雅洁温秀,行走间衣袖当风而身姿清举,肃肃如松下风,皎皎似林中月,高士白雪,晶莹无暇。

  另一人颀长挺拔细腰长臂,金冠玉带锦袍明珠,侧面轮廓鲜明俊朗,每一线条都似沐浴仙人厚爱,历经造化爱抚,熠熠如烈火中的金光,恰到好处的天神般的高贵完美。

  萧家兄弟,皇帝王爷。

  秦长歌现在的位置在榻下,低矮的便榻将身形掩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被那两人发现,然后秦长歌却立即从榻下悄悄潜出,屏住呼吸,目光一轮。寂然无声的掩到帐幔后。

  她缓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师门的吐纳心法极其特别,几乎没有声息,极擅隐蔽存在,而那帐幔长可及地,重重垂落,裹住她这样身形纤瘦的人毫无痕迹,虽然帐幔在内外间槅门处,看起来很显眼,其实按照视线盲点的理论,越显眼的地方,越安全,这和坐在门口位置却最不容易被人看见在做什么,是一个道理。

  由陌生护卫的出现,秦长歌早已猜到萧玦来了,萧琛最近在生病,他悄悄来探望也是合理,而刚才醉心亭阵法的发动,大约不多一会侍卫就会来报,以萧琛的细心,一定会想到密道有人潜进,也一定会派人查看密道的各个出口,所以榻下,是绝对不能呆的。

  而消沉发现榻下没有人,按照惯性思维,也定然不易想到她仍旧在这间房内,会以为她没走这条道,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了。

  秦长歌紧紧靠着身后梁柱,忽觉背后有异,后心接触的一块地方,竟有隐隐凸起。

  第八十三章 压倒

  秦长歌屏息缓缓伸手在背后摸索,隐约觉得是数行字迹,不知道何人写在这幔帐后的柱子上,此人笔力雄健,饱蘸浓墨,所以每一笔都微微凸出,秦长歌感觉又比常人灵敏,才能发觉。

  四处摸了一遍,确定了首句首字的方向,秦长歌一点点缓缓摸索过去。

  “倾金杯三千醉倒矣,齐贺孟老旬寿。”

  “寒玉脍一腹撑破哉,皆送锦罗袍端。”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孟老旬寿,睡道恣肆醉酒客,却污谪仙白云袍,呜呼,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

  秦长歌悄悄偏头,瞅了瞅那字迹,微微沉思。

  “……那夜三更许,王爷他们在书房谈论诗文,有个士子酒喝多了,大约谈的又太激动,竟吐了书房一地,王爷命人进去打扫,又招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然后换到书房里间继续谈……晓得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那日王爷兴致也实在太好了些……”

  卫恭当日的话闪过心头。

  原来不止吐了一地,还吐了萧琛一身?

  换句话说,衣服被污的萧琛,定然是要回里间换衣服的,那些酒兴正酣的士子诗客,把酒论诗谈兴极欢,都是在极其兴奋的时刻,有谁会在意萧琛去了多久?

  他命人进去打扫,实际是让亲信下人把住书房内外,省得又醉酒事态的客人,闯进他的书房里间。

  而那个醉酒狂吐的客人,在这一席不是寿宴的邀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壁上的这个疑问,其实正是最大的疑点,名士多清傲自矜最要脸面,又是在亲王邀宴,众文人齐聚的重要清贵场合,怎会失态至此?

  有些原先摸不着头脑的如珠散落的线索,如今以隐隐被赵王邀宴这条线索,串起一串。

  三年前,出事之日,郢都大儒孟延元,蒙受王恩,在赵王府庆贺那个改了日子的“寿辰”。

  宴毕而余兴未尽,赵王邀文人们继续书房诗酒对谈。

  结果狂生嗜酒失态,污却王袍,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三更,出事时刻,萧琛抽身外出,而赵王府离皇宫,距离很近。

  他“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有个狂士,看不顺眼那个醉酒客,肆意挥笔,在柱上提了这一行字。

  估计这家伙也喝得得差不多了,居然撩开帷幕帐幔在柱上题字,帐幕一放,谁还看得见?

  而三年来无人发现,要么是来换帷幕帐幔的粗使下人根本不知其中厉害,看见了也当是喜爱诗书翰墨的王爷的雅兴,自然不会拿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和萧琛说,要么就是萧琛根本就不给人进入他书房,这帐幔根本没换过。

  天网恢恢,阴错阳差,却给从密道潜入,胆大心细选择钻入帐幔的秦长歌发觉。

  秦长歌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冷笑。

  今夜虽然比较倒霉,但总算有了收获。

  嗯…… 那个“醉酒”的家伙,还活着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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