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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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颛晟又看了一会儿,看见太后身边的宫娥宁萍引着她们拐了过去,后面跟着四五个侍女,他很好奇那名叫芙婉的妹妹是否也在,但看起来又都不像,于是渐渐看着她们消失在视线中。 颛晟就这么待了会儿,所见的结果明明是好事,但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点说不出的怅然。他又想起前几天向父皇请行出宫去西北安塞驻军,父皇震惊了一阵子,因为从来没有皇子主动要求这么做。他也不知道这步棋对不对,听说军队里的生活远比想象的艰苦,若是被赶了回来岂不是让人笑话。但是他觉得如果就这么一直待在宫中,就一直是这样了。 他远望着这目及不尽的巍峨宫城,心想这里的确是让人神往的地方,但若他不走,等该走的时候就真的回不来了;他若现在走,也许以后还能回来。所以他合了纸扇,打定了主意,等成了婚以后就走。 颛晟沿着平缓山阶走下,来到沁春园的园子里面,正想返回怡景宫,突然一阵狂风刮起,将附近的花枝吹得乱撞,颛晟抬头望了望天,阴沉沉的。 就在这时一枚丝帕飘忽地落在他的跟前。颛晟好奇地拾起,只见干净的白色丝帕上面绣着几朵清水芙蓉,却都只是花骨朵的样子,倒与一般刺绣不同。再仔细看那上面绣着两行小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颛晟正纳闷着,就看见一名穿桃色衣裳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那是他与芙婉的第一次见面。 看见那女子偏过头,不敢直视他,欲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他猜想这枚丝帕有可能是她的。 他认得她,刚刚她也在蓉婉身后的随从里面,她离蓉婉走得很近,看样子应当是她一直以来的贴身丫鬟。 他见芙婉的第一眼就以为她是蓉婉的丫鬟,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依旧以为她是蓉婉的丫鬟。 颛晟看了看手中的丝帕,又看了看那女子,心想她虽然模样普通,但手却挺巧的。那女子长相算是清秀,但属于看过就忘的那种,颛晟也没什么兴趣,就将丝帕交还给她,转身欲走。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哎哎”的几句,声音细若蚊呐。 这还是首次有人以“哎哎”来称呼自己,颛晟不由得觉得好笑。待他回过头,看见那女子涨红了脸,欲言又止,又低着头不得不开口说:“我,我迷路了……” 颛晟禁不住笑出声来,芙婉又羞又窘,但还是不得不说:“你能告诉我回寿安宫的路怎么走吗……” 颛晟想了想,正巧回怡景宫的路上有通往寿安宫的小道,便对她说:“要不然你跟在我身后走吧。” 颛晟若无其事地在前面走着,芙婉远远地跟着。风一阵刮过一阵,经过媚夏媛的时候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颛晟想回头嘱咐那女子快走一点,却看见她望着雨一脸忧色,似乎十分害怕淋到雨的模样。颛晟想到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必身体虚弱,便有些不忍,看了看这场雨还有下大的意思,于是四下张望了下,正巧看到不远处的朱美亭。 颛晟指了指那间红顶绿柱的亭子,芙婉明白他的意思是让她去里面躲雨,有些犹豫,但眼见雨点越来越大,就不由得点了点头。 两人困在亭子里,外面的雨果然大了起来。 芙婉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颛晟,颛晟手执着扇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跟这个丫鬟说什么。 后来颛晟想反正要困在这里一些时候,气氛又是这样的尴尬,不如开口问她点什么。 所以他明知故问地问:“看样子,你不是宫里人?是宫外来的?” 芙婉回答说:“我们是秘书丞尤清远府上来的。” “哦——”颛晟说,“那想必是为了婚事而来。你和你们家大小姐一起来的?” 芙婉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人问的是谁,他想必是把她当成姊的丫鬟了。心下有些怅然,但也不以为忤,就点了点头。 颛晟笑了笑,就问:“你们家大小姐人什么样?” “姊”的称呼刚到嘴边,芙婉就慌忙改了口,“小姐她是姊妹里长得好看的那个,性情也好,四皇子娶了她也是有福气的。” 听着那女子认真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虚夸,但是她说的前面的话颛晟却是不信,又想到她这也许是护主之心,便不再究问。 颛晟再也想不出与这个丫鬟说的话,看见外面的雨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就站在亭边背对着芙婉,拿出怀中的玉笛开始呜呜吹奏起来。 芙婉听出颛晟吹奏的是《花间》一曲,因为他背对着她,她也不再那么拘谨了,便支起手臂静静地听着。 听着听着芙婉便渐渐有些入迷了,她觉得他吹奏得可真好。等颛晟吹完了,转过身时正看见芙婉痴痴犯迷糊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丫鬟挺有趣的,无心着说:“拿笛子单吹此曲总是有点单调,若有其他乐器附和就更有意韵了。” “我,我会……”芙婉嗫嚅着说,后来又对一时兴起说出口的话感到有些后悔,便又摇了摇头自卑地说:“不过我弹得不好。” “聊胜于无嘛。”颛晟鼓励她说。 芙婉看着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推辞,坐在亭中间低眉触筝缓缓地弹奏起来。 噢……这音色真是比他想象的美妙多了,颛晟想。他这才得心重新好好打量眼前的这个丫鬟,她的身段不是修长苗条那种,有稍稍的福态。她的五官并不出众,但皮肤极好,配着弯弯的眉毛,给人一种安宁温婉的气质,若只以中姿论她倒也觉得顺眼。 她是蓉婉身边的丫鬟,那么以后也会跟着嫁进王府……颛晟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场婚事也许不那么无聊了。 他再次举起笛子与芙婉一同吹奏起来,芙婉觉得他引着她的曲调使她比以往发挥得更好。 一曲终了,外面的雨也早停了下来,有断珠般的雨从亭子的屋檐下零零散散地滴落下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阳光明媚,鸟鸣欢叫。 芙婉看着这阳光,突然又变回了以往拘谨的样子,颛晟觉得她终究有些不寻常,就问:“你竟然会弹筝?” 芙婉掩饰着说:“小姐教我的,经常听小姐弹就会了。” 颛晟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平静地说:“那我们走吧。” 颛晟带着芙婉来到通往寿安宫的小道,对她指明了方向,然后再无他话,折身从回怡景宫的路走。 反而是芙婉心里有点莫名的失望,不过又想到不太出众的自己,觉得那位公子的态度也很正常。但走着走着,又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才自己只顾惊慌,却忘了在这后宫里的少年,唯有皇帝的儿子。那……他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颛晟与蓉婉成亲洞房之后,第二日便进宫向皇祖母与父皇请辞去安塞驻军。 他想起新婚妻子,总觉得她少了一点他内心隐隐期待的东西;但是他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无牵无挂的也好。他也还记得那名让他稍有好感的侍女,但他想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颛晟的请辞太后自然不许,但皇上却别有一番考虑,他觉得男儿家少些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也好,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皇上在案前执笔,将四皇子封为权禹王。他想起去年贞蓄落发时这个儿子的举措,禹疏而不堵,这个字正十分贴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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