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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莫名的感伤。年轻的太后,年轻的寡妇。

  也不是不曾空虚过。即便穿着再华美的衣服也无人欣赏。

  我又想起元日便要进京的端豫王,我们曾经一夜夫妻。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只是深深记得那时自己伤痕累累,满心酸楚。

  我是不是在为那次的错误而后悔?

  我从不敢想这个问题。不过当我出浴后看到床上已经先睡着的九珍,我想我应该不会后悔。因为他赐给了我九珍,我至亲的亲人,我生命的延续与意义的所在,所以我真心地感谢端豫王。

  没有她,也许我不会活到现在。

  我抚了抚九珍的头发,俯身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

  第二天早上突然被屋外的一声尖叫吵醒,然后形单慌张地跑进来禀报说:“太后娘娘,不好了,楚姿她,她在自己的屋里上吊自杀了!”

  我大吃一惊,叮嘱奶娘好好照顾九珍后,披了件外袍就跑出去了。

  我被引领到楚姿屋前,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的人,见我来了纷纷跪拜,我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要往屋里进,但被阻止了。镜明挡在前面说:“太后,上吊之人的死相都十分狰狞恐怖,您还是别……”

  我根本不想顾虑这些,然而当我看见楚姿的遗容时还是被吓到了,惊吓得脸色煞白,又是震惊又是伤心,眼角也禁不住沁出了泪水。

  尔玉宫以善善为首的一干宫人跪在我面前,我看着她们隐隐地想发怒。

  听说楚姿是因为受到其他宫人的排挤才郁郁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楚姿的死她们实在难逃其责。我心知哪怕一个小小的尔玉宫也逃避不了上下争宠,在这尔玉宫多年前就跟着我、有资历的,无非是善善、如意、菟丝、楚姿、形单和镜明。善善已经是一品女官,统领着后宫宫人的一切事宜,如意、菟丝、形单和楚姿则是二品女官。她们都知善善上了年纪,早晚是要交出女官长的权力的,若是少了楚姿便少了一个人来竞争。

  但是当责备的话到嘴边我却又说不出来了,难道我自己就没有责任吗?宫人们钻了空子……如果不是我当初对楚姿的猜忌和漠视,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明争暗斗自始至终贯穿着整个宫廷,我只是幸运地登上了最高位,但名利之争即便不再发生在我身上,也会发生在服侍我的宫人之中。

  怒气平息后是更多的无奈,我无力地说:“哀家不多说什么,到底谁有错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哀家只是希望以后尔玉宫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的性情哀家心里都有数,也都自有安排,若是做得太过分反而得不偿失。”

  不过事后善善劝慰我道:“小小姐,其实楚姿这么一死,老奴心里倒有些安生。承太子到底是谁害死的……楚姿与婷仪关系很好,而婷仪又变成南赢王的人,承儿被立为太子自然损害了南赢王的利益。楚姿的嫌疑非常大,她死了,对咱们来讲说不定是好事。”

  我奇怪地看了善善一眼,事情真的会如此简单吗?楚姿真的是潜藏在尔玉宫那无比隐秘的杀人凶手么?如果果真如此,那倒真让人松了一口气。

  楚姿死后,没有人再敢住那间屋子。也许是宫人们自己心虚,总说那间屋子夜晚闹鬼,时时听到女人哭声,附近的宫人们也纷纷迁离,那片宫室后来被封置起来,成为尔玉宫的禁地。

  今天是端豫王进宫朝拜的日子。

  早上我细细地为九珍梳了头发,九珍打着哈欠问我:“母后,您今天为什么这么早就叫女儿起来,这都梳妆打扮好长时间了……”

  我给九珍扎上粉红色的绸带说:“因为今天是你很重要的日子。”

  九珍点了点头说:“是的,女儿又要长大一岁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再解释什么。可是九珍,今天是你与自己亲生父亲相见的日子。

  不一会儿头发梳好了,九珍站起来左照右照。奶娘在一旁夸赞道:“帝姬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九珍甜甜地笑着说:“因为我是母后的女儿嘛。”

  我蹲下身轻抚九珍的脸蛋,第一次郑重地跟她说那样的话:“不只因为你是母后的女儿,还因为你是你父亲的孩子。九珍一定会像你父亲那样优秀。”

  九珍的眼神迷茫,显然对”父亲“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隔着幕帘,端豫王缓缓地走了进来,夹着室外清风的味道。我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他那天穿着暗青色的亲王龙袍,衬得身姿是那样的挺拔修长。

  他在下首坐下,隔着帘幕我们四目相对,然而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只听见他对宫人们说:“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本王有些话想对太后说。”从容不迫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仿佛他一直都是这儿的男主人。

  待宫人们都退下后,他又起身将帘子钩起来,向我轻笑说:“我们还用得着这些么。”

  我的心一紧,连忙别过脸去。讨厌……时间流逝,步入中年的端豫王变得更加成熟沉稳,风度翩翩;而我身为女人一定变得又老又丑又难看了。

  他快步上前,轻抬我的下巴转到他面前,低沉地说:“奴兮,别躲,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从遥远的地方风尘仆仆赶到这儿来,心里脑里都是你的模样,我急坏了。”

  我欲推开他,可是却反被他拉在怀里紧紧地抱住。

  那种陌生的男人气息使我惊恐起来,我更加用力地推他说:“不,我们怎么能如此。”

  当他更用力地将我圈在怀中说”我不管“时就仿佛任性的小孩子,让我想起了少年时期的情景。

  “奴兮,我们到底有多久没见面了?五年、六年,还是七年?我只知道很久很久了,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备受思念的煎熬。我想你,我想你……你根本不会知道我到底有多想你……”

  听着他赤裸裸的表白,我觉得他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有了更多身为男子的自信。我能感觉到他在说这些话时身体微微的颤抖。我的眼睛湿润起来,放弃了挣扎,伸出手缓缓地环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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