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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众人都望向我。

  我带着伤感一字一顿地说:“皇上驾崩了。”

  他们听后一怔,然后马上都匍匐在地恸哭起来。

  我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到台阶前,将圣旨放到内侍面前。他了然,接过圣旨,众人此时停止了哭泣声,都神色紧张地望向这里。内侍打开圣旨,用自己最是洪亮的声音庄重地宣读道:“皇十四子颛福,秉性仁慈,人品贵重,朕最为钟爱,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讶和无法置信,有一大臣甚至大着胆子说:“呃,老臣斗胆,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让老臣一览圣旨……”

  我示意,那内侍就将圣旨送到他手中,他迫不及待地展开,旁边的人也跟着围了二去。

  他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确实无误,那的确是皇上的笔迹,上面又印有醒目的大国玉玺。

  南赢王有些痛心疾首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又一老臣迟疑地说道:“可是十四皇子的母妃……”

  我打断了他,一字一字地回道:“十四皇子的母后是我。十四皇子自幼在我和皇二膝下长大,皇上常夸他生性聪敏,勤而好学,立他为新帝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之事。难道——”我威严地环视四周,“你们想违抗皇帝旨意,犯上作乱不成?”

  他们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说:“臣万万不敢。”

  我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召唤颛福。

  他看着我,站起身来,忐忑不安地走到我身边,有些手足无措。

  我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充满了坚定与鼓励,这才使他从容镇定了些。

  右宰相此时高呼道:“新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声一出,四下皆是应和之人,亲王中纵然有不甘,也只得随之跪下庆贺。

  回到尔玉宫时,我已是身心俱疲,但暗中又松了一口气,心下有些释然,有些满!,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

  善善体贴地为我端上一杯安神的茶来,然后到后面为我轻轻地捏着肩膀。

  我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然后闭上眼睛微微地叹了口气。

  禁卫军在我手中,亲王们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我以宫中举丧事务烦乱为名,吩咐他们不可随意走动,等于变相把他们软禁监视起来,所以暂时还是安稳无事的。但是我知道无论信与不信,他们心中定然不服。那么回到封地后,他们是否会反叛,这才是真正让人忧心的地方。元藏王、端豫王不会反我,英崇王(十三皇子)等本就无缘帝位,所以也无关紧要,清翎王纵然愤愤不平,但也不会起谋反之心,我怕的是南赢王与恭庆王的势力联合在一起。不,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我怕的是他们再得到权禹王的支持,那才是最可怕的。

  权禹王军功很高,又有威望。如果我得到了他的支持,南赢王等定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后果恐怕不堪想象。

  原来他才是这盘棋中最举足轻重的一子,我这样想着,突然睁开了眼睛,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伸出手缓缓描过自己的红唇。

  “善,我还美吗?”

  善善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小小姐的容貌举世无双,足以倾国倾城。”

  我不置可否,却转头吩咐她说:“准备好香汤水,我要沐浴更衣,还有,将前年那天竺①供奉的密制香油也拿出来。”

  善善应答着,低头走下去准备了。

  待宫人们都退下后,我从首饰箱中找出早已压在最底下的紫贝坠,神色复杂地看着它,良久终于慢慢地套在手上。

  我是女人,我所能利用的也只有女人的资本。

  今夜月色明亮,深宫中却一片寂静。

  后宫人心惶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牵连其中,最好的办法便是早早睡下。

  权禹王的房间一片黑暗,没有丝毫声响。

  我轻声走到门前,伸出手缓缓地推开,月光便通过敞开的门闯进屋中,照亮了一屋子的布置。

  权禹王本是躺在床榻上,听到响声突然警惕地爬起来,顺手拿起床边的剑,眼睛.在淡淡的黑暗中透着光亮,沉声问道:“谁?”

  我用双手拢住了门,屋里便黑暗了些,我背靠着门,平静地回答说:“是我。”

  他听出了我的声音,微微松开了手中的剑,沉默地看着我。

  我朝他一笑,松了手,那在月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光芒的外袍,便如水般柔软地泻落在地。

  我轻轻地走上前,走到他的榻前,点燃了床前挂着的莲花宫灯,屋里顿时增添了红色妩媚的颜色。

  然后我上了床,坐到他的身上,伸出手拉下了床榻上红色绣花鸟的锦缎帘帐。

  我用手挪开了他手上的剑,他没有抗拒缓缓地松了手。我轻声地笑了,邪魅地低声说:“我,今夜要你好好地看着我……”

  ①天竺,即古印度。

  他的眼中既有一丝沉着的冷静,又夹杂着深深的情欲,就像洪水与烈火之交缠之搏斗。

  我的呼吸有些抑制不住地急促起来,心中闪过一丝惊慌,我捉住他的手将他推开,冲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复低下身去亲吻他。

  渐渐地我感觉到他急促不稳的呼吸,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一向刚毅的脸上隐忍痛苦的表情,心知时机已经到了,我轻声地说:“十四皇子他……”

  这句话也对也不对。颛福是钦定的继承人,但却尚未举行登基仪式。如果他心中承认颛福,那么他会趁此时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他自己有意帝位,他就会默认皇子这个称谓,而不是皇帝。

  他怔了一下,眼中渐渐冷静下来,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

  那一瞬间,天地仿佛都静止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语调平静地开口:“新帝要让我做什么……”

  这句话让我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我离开他的身体,掀开帘帐走下床去,吹灭了灯火,屋里重又回到以往的黑暗。

  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拾起地上的外袍穿好。

  期间,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背对着他,而他看着我什么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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