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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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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我微微有些吃惊,但是旋即合掌向我一躬身,问道:“不知这位施主来此有何贵干?”我回答说:“我是来找贞蓄尼师的。”她恍然,脆生生地回答道:“尼师现在在做早课呢。这位施主请随我来。”她引着我入内,只见室内朴素简陋,除了供奉着的佛像,便只剩下眼前的一张黑木桌子和两把椅子了。 那小尼姑待我坐下,给我沏上了一杯茶,解释说:“施主稍等片刻,尼师一会儿便出来了。”我向她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六安瓜片。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墨黑色僧袍的女人走了进来。 那小尼姑向那女人行了个礼,叫了声:“尼师。”原来,她便是贞蓄尼师了,我不着痕迹地仔细端量她。 许是长期斋戒的原因,她的脸色有些青白;她的身材高挑瘦削,甚至可以看见她手臂上蔓延的青色微凸的血管;她的眼睛竟和权禹王极为神似,目光深邃。 我起身向她拜安,她急忙合掌弯身回礼了。 她叫我坐,自己转身从一小抽屉里拿出什么,放进案上的小熏炉里。 顿时,一股幽深的香气弥漫开来。 她点燃的是佛家奉为上等供品的“龙脑香”。 我冷笑,即便是出家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但是皇室毕竟有着天生的优越性,茶用的是上等茶,熏香也是极品中的极品…… 她在我旁边坐下了,平静地看着我,不带一丝感情。 “不知施主来贫尼这鄙陋之处有何要事?”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其实我到这儿来并无什么目的,只是自从权禹王走后,便特别想看一看,这位不同寻常而又刚毅的二姬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嘴上却恭敬地说:“小女子慕名而来,到这儿来是想和尼师探讨一下佛理……”她盯了我好一会儿,才说:“我见施主眉眼神色,不像是礼佛的样子。”我的心跳了一下,的确,我是不屑于礼佛的。 我转了话题,认真地问道:“尼师不问问我是谁吗?”她摇了摇头,笑了笑:“施主随心而来,过后而去。你我之间不过是独木桥与阳关道,有什么必要呢?”我暗中点头,的确如她所说。她遁入空门不问世事,而我依然要在世俗中生活,体味其中百般滋味,我们之间并不会有多大的交集。 我说:“权禹王托我转告尼师,说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听到权禹王,贞蓄尼师的表情才略有所动,但依然是淡淡的口吻:“谢谢施主转告了。”坐了一会儿,我起身告辞。 她虽冷漠也不见寒暄,却也把我送到了庵外。 她语重心长地说:“贫尼是一个不祥的女人,施主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吧。”我无谓地笑了笑,说了句“贞蓄尼师说笑了”,然后从袖袍中拿出几片橘红色的枫叶递给她:“怡景宫的枫树开得绚丽漂亮,奴兮特意拾了几片枫叶送给尼师,若是夹在经卷里说不定也会有几分禅意吧。”她神色一动,终于不再是那副一贯的超然的神色,微微颤着手接了过去。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收到了权禹王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那封信是他安排在宫里的亲信亲手交给我的,我遣退了宫人,缓缓展开那张朱紫色暗花纹信纸。 我却不急于看信的内容,而是把它凑到鼻前轻轻地嗅了一下,上面仿若还残有奇楠香的味道,让我觉得心安。 我展开信,先是匆匆地扫了一遍,然后才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他在信中说,每当夜晚看着天空上的月亮便会想起我,问我是否和他一样在月下想他……我看到这儿微微一笑。他还说了许多要我注意身体的话,虽然老套,却让我感到一种体贴的温暖。尽管宫人们对我无微不至地服侍,但是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竟是不一样的感觉…… 我又看了好几遍,心中竟也暖融融的。 我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张淡粉色熏香的纸张摊开,举起毛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我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写起。 我把毛笔搁到架子上,又拿起那封信细细地读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我好像完全消融到信中一样。 直到我自己都觉得过分了,才略红了脸把信放下,端坐在案前,复又提起了笔。 我低眉想了想,然后蘸好了墨,仔细地在纸上写下了“日日思君不见君,但愿君心似我心”。 写完后,我呼了一口气,满心欢喜起来。 这时善善进来添炭火来了。 她对我和权禹王之间的事隐约是知道的,我把权禹王的信给她,说让她找个稳当的地方帮我收藏好。 她应承着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突然我又想起这样终究不妥,又把信要了过来,走到火红的炭盆面前将信拿到它的上方。 如果这封信被发现了,于我于他都不利…… 心中万般不舍和酸痛,但是我咬了咬牙,就要将手松开。 这时善善在后面惊唤道:“小小姐!”然后跑上前来将那封信抢了下来。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善善。 善善微喘着气,说:“这可是小小姐的第一封信啊……小小姐就舍得吗?”我犹豫地说:“可是……”善善打断了我,说:“善善会帮小小姐保管好这封信的,一定不会让别人发现。善善保证。”我看着她一脸的坚定,内心又十分不舍,终于叹了一口气,答应了。 那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我发现外面已经是银白色了。 雪积得很厚,像一层柔软的鹅毛被子覆盖在大地上。 九皇子邀我一同去看奴梅树。 我踩着地上尚未有人踏过的松软雪层,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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