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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夜无烟这个名字一旦从脑中冒出来,瑟瑟便乍然明白,方才自己看到伊冷雪何以心头紊乱了,这个和夜无烟牵扯不清的女子,现在正和明春水不清不楚。

  喜欢着夜无烟的伊冷雪,怀了明春水的孩子,失忆后,又恋上了明春水。而此刻,她又要嫁给别人?

  “莲心姑娘要嫁人吗?不知是哪位公子何其有幸,能娶到姑娘为妻。”瑟瑟不动声色地问道。是明春水还是夜无烟,抑或是,这两个人本就是一个人。当看到伊冷雪的那一刹那,瑟瑟便无形中将明春水和夜无烟这两个人看作了一个人。

  伊冷雪盈盈浅笑道:“夫君的名讳小女子不便说出,不过,可以告诉夫人,他是莲心的良人。莲心要走了,夫人保重,后会有期。”言罢,娉婷转身,她腰肢比之以前略显粗大,身量也略显丰满,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欲要离去。

  斜坡上雪积得极厚,伊冷雪一脚踩了上去,脚下忽然一滑,身子一个踉跄,竟然趺倒在地。瑟瑟本和伊冷雪对面而立,相距本不远,见状下意识去扶。伊冷雪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瑟瑟去扶,伸臂挡开瑟瑟的手,身子径直朝着斜坡下滚去。

  瑟瑟看了看抓空的右手,淡淡笑了笑。

  这一瞬,瑟瑟几乎可以肯定,伊冷雪腹中的孩儿根本就不是明春水的,而她,似乎也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瑟瑟淡淡站在斜坡上,冷眼瞧着伊冷雪向斜坡下滚去。

  “去扶住她!”瑟瑟冷声命令身畔的侍女。既然伊冷雪不让她救,那么她便不再多管闲事,只是,她却不想眼睁睁看着有人在她面前死去。

  小侍女是一心伺候瑟瑟的,她不知瑟瑟目盲已好,是以,根本不离瑟瑟左右,见到伊冷雪滚下斜坡,也没有动身去扶。此时,听到瑟瑟的吩咐,纵身跃起,向伊冷雪奔去。

  伊冷雪的身子在斜坡上滚得越来越快,在小侍女扑到之前,一道白色身影宛若浮云般从斜坡下乍然现身,他足尖在雪上轻点,踏雪无痕,白衣落落,纤尘不染,好似白云出岫,瞬间飞掠而至,将滚落而下的伊冷雪接住了。

  那白衣男子正是两月不曾亲眼看到的明春水。

  瑟瑟在看到他接住伊冷雪的那一瞬,连看也不曾看他,径直回身,缓步向浮云阁走去。这一刻,她觉得,她还是盲了的好,那就不至于为看到这样一幕而心中酸涩。

  瑟瑟蜷缩在暖阁内窗畔的卧榻上,品味着被莲心便是伊冷雪给她带来的震撼。

  如若莲心就是伊冷雪,那明春水又是谁?这个答案其实几乎根本就不用想,就呼之而出。

  夜无烟是喜欢伊冷雪的,痴痴等了伊冷雪四年。而明春水也是喜欢伊冷雪的,说他一直在等着她。

  如果是两个男子同时喜欢一个女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伊冷雪在北方是一个出名的绝世佳人。但是,伊冷雪同时喜欢两个男人,就说不通了。那夜,在帐篷里,她明明对夜无烟情意绵绵,而今,却又对明春水绵绵深情。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明春水便是夜无烟,而伊冷雪又恰恰知道这一点。

  之前,瑟瑟也不是没怀疑过明春水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否则,便不会日日戴着面具。但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他便是夜无烟。

  因为,南玥的璿王,和春水楼的楼主,昆仑奴的后裔,这是两个相差如此悬殊的身份。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更何况,一个人可以戴上面具,遮住自己的面孔,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也是不一样的,夜无烟身上散发的是淡淡的龙涎香,而明春水身上散发的却是清幽的青竹香。或许香气是可以熏出来的,那么声音呢?声音也可以改变吗?

  夜无烟和明春水,这两人的声音明明是不一样的。一个冷澈而低沉,一个清澈而温雅。

  瑟瑟就那样坐在卧榻上,心潮波动,一颗心在猜测中沉沦。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晚了。

  坠子带着两个侍女缓步而入,在屋内的红木桌上,摆了一桌的膳食。可是,瑟瑟依旧呆呆坐在卧榻上,此时,她一点用饭的心情都没有。

  坠子看着瑟瑟呆呆的眼神,以为她依旧在纠结于方才伊冷雪的事情,缓步走来,安慰道:“夫人,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夫人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的,楼主也不会相信的,夫人尽可放宽心,用些饭吧。不然身子怎么抗的住,我瞧着,夫人这几日脸色不是很好,特意为夫人备了参汤燕窝,夫人起来用些吧。”

  方才的事情,坠子并不曾亲见,只是听得其他侍女描述,她知晓瑟瑟的为人,绝不会因为伊冷雪怀孕,便将她推下去的。

  瑟瑟闻言,颦了颦眉,她心中坦坦荡荡,对于伊冷雪滚下山坡那件事,倒是没有多想。此时想来,当时情景,倒真好似是她将她推落下去一般。

  这样其实也好,她陷害了伊冷雪,明春水是不是该将她赶出春水楼了?

  “莲心怎么样了?”瑟瑟轻笑着问道。明春水及时出现,伊冷雪应当是无事吧。

  “还好,方才狂医过去了,据说孩子和大人都平安。”坠子淡淡说道,“所以,夫人也不必担心了。”

  瑟瑟淡淡笑了笑,她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坠子,饭菜放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瑟瑟低声说道,眼下,她还不想把自己目盲已好的事情泄露出去,是以,不想和侍女们在一起多呆。

  坠子应了一声,带着两个侍女缓步退了下去。

  瑟瑟将屋内的烛火全部熄灭,屋外的雪光和月色从窗子里流泻而入,室内倒也不算很暗。

  不知在窗畔的卧榻上坐了多久,只听得院门微响。

  瑟瑟从卧榻上站起身来,凝眸向院外望去。

  院内,琉璃灯高高挑着,灯光和雪光互相辉映,将院内照的一片亮堂。天然雕琢的石门被护卫轻轻拉开,明春水缓步而入。

  灯影朦胧,隐隐泛出红光,将地上积雪映红了,也将明春水身上的白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他缓步踱入,一袭白袍,在灯光下摇曳翻飞。映着雪里红梅,说不出的冷艳。

  不去看他脸上那张精致的面具,忽略他白衣飘飘的飘逸,不去看他披散而下的墨发,只看他挺拨俊逸的身形,还有那优雅霸气的步伐,瑟瑟只觉得心口处一阵阵发寒。

  一袭白衣,敛去些许夜无烟的冷然和霸气,却敛不去他身上天生的贵气。披散的墨发,让他多了些许蕴藉风流和洒脱,却褪不去夜无烟的淡定和沉稳。

  那步伐,那身姿,何以她竟是从未曾注意到?

  瑟瑟呆坐在卧榻上,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明春水缓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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