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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主子!大汗召唤你。”未央小心翼翼地解释,“大汗现在很生气……”

  “为什么?”

  “喜宴就快开始了,大汗没见着您,已是不悦。后来听大妃说让您来照应膳食,大汗便动怒了,把好端端的一盏茶给泼到了地上。”

  我一听更加不敢再久留,皇太极这几天就好比是个火药筒子,稍有不慎便会迁怒于人。

  当下带着未央,急匆匆地赶到镶黄旗黄幄,帐内摆开三桌筵席,皇太极与哲哲正端坐在首席主位,其他在座的还有代善、阿巴泰、巴布泰、德格类、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真是难得见他们兄弟几个到得如此齐整。

  皇太极抬起头看向门口,我微微一笑,才松了口气,预备跨步上前,突然身后帘子掀动,一股疾风卷着道窈窕的人影刮了进来。

  人影儿笔直地冲到主桌前,这时豪格正端着酒盅上前给父汗敬酒,那人直接撞上他,打翻了他手里的酒水。

  “大汗!”既烈且傲的脆亮声音,我眼前一亮,几乎脱口惊呼。“我女儿还在呢,你却让豪格娶了那蒙古女人,你究竟准备置我女儿于何处?难道说要逼她把大福晋之位拱手让人不成?”

  皇太极面色一沉,如罩寒霜。

  哲哲见势不妙,忙站起柔声劝说:“三姐姐勿动怒,有话好好说!”

  “要我如何好好说?眼看着蒙古女人进门了,我女儿唯有整日伤心流泪……我不管,大汗你非得给我个说法不可!”

  砰的一声,皇太极一拍桌面,席上的酒盅蹦起老高,一股凛然肃杀之气自然而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莽古济嚣张的气焰为之一顿,脸色刷地白了。

  皇太极冷冷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莽古济气得身子浑身发颤,她原是夹带着怒气而来,可这会子皇太极未置一词却已将她的气势弹压殆尽。

  “哼!”她猛一跺脚,最终愤恨地拂袖而去。

  莽古济离开的刹那,皇太极的身边陡然站起一个人来,转身追了上去。

  “代善!”皇太极噌地站起,怒目相对。

  代善的去势稍顿,却仍是脚步未停地跑到了门口。

  “你莫后悔!”啪的一声,皇太极将桌上的杯碗狠狠地砸到地上。

  “哗!”帐帘摇曳,代善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我错愕地站在门口,代善方才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分明看到他脸上的决绝,似乎……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莽古济与前夫武尔古岱生有两女,长女哈达那拉氏,嫁与岳托为大福晋,也就是兰豁尔的生母,我以前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次女则嫁给豪格为妻。姐妹二人皆是性情温柔之人,与莽古济自小傲气狂妄的性子大相径庭。

  莽古济在武尔古岱亡故后奉命改嫁琐诺木杜棱,因她身为汗姐,身份高贵,琐诺木杜棱原先的大福晋自然得退让其位。然而这对夫妻却是貌合神离,琐诺木杜棱十分信赖亲信托古,同样爱屋及乌地宠爱托古的妹妹。莽古济心高气傲,认为琐诺木杜棱怠慢了她,夫妻二人时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这位骄横过头的三格格为了争风吃醋,甚至声称托古兄妹想要谋害于她,蛮横地要求皇太极替她除去托古。

  皇太极对她的无理要求自然不会理会,这之后被罢黜了大贝勒封号的莽古尔泰在天聪六年十二月初二暴毙,莽古济一口咬定胞兄的死因蹊跷,得理不饶人的她愤愤不平,趁着莽古尔泰周年祭,煽动正蓝旗将士借着扫墓之名,纠结滋事。若非皇太极及时出面镇压,险些把事情闹大。

  可以说,皇太极对这个同父异母的三姐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而这一次,代善选在这样的时机下出帐去追莽古济,意味着正红旗与正蓝旗这两股势力有可能拧成一股绳,这是皇太极最无法忍受的事——在他而言,这是在向他的王权独尊挑衅!

  只要是毒瘤,皇太极便绝不会容许它在自己眼皮底下滋长扩大。

  据报代善追上莽古济后,将她请到了自己的营帐,设宴款待……

  皇太极看着可怜兮兮、几欲垂泪的我,终还是咽下这口气,等着代善前动请罪。可左等右等,据侍卫禀告,莽古济格格早回去了,代善却仍是没来。

  “派个人去传召吧。”我咬着嘴唇,哀伤地说,“他会想明白的,他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皇太极额上青筋凸起,终是在我无声地恳求下,松开了紧绷的拳头。

  派出去的太监很快就回来了,可带回来的结果却让我吓了一大跳。

  “回大汗,大贝勒称小阿哥祜塞得病,无法奉召前来……”

  砰!皇太极一拳砸在书案上,吓得小太监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要我怎么饶他?你要我……”

  眼泪夺眶而出,我捂着嘴轻轻啜泣。他面色微变,从桌后跳了出来,“悠然!悠然……别哭。”他用力搂紧我,下巴顶住我的头顶,恨声,“不许再为他流泪……”

  皇太极再次压下了心中怒火。

  第二日阿巴泰在营中娶俄尔哲图福晋,大摆筵席,皇太极偕我一同亲往祝贺。酒席之上,萨哈廉借敬酒之际,婉言代父解释求情。

  皇太极当即说道:“我与你阿玛意见相左,不过你阿玛是我兄长,我焉能责怪他什么?只是以后但凡你阿玛有做得欠妥之处,你如果能够体谅我的苦心,当需好好劝谏他!”

  “是!大汗圣明!”萨哈廉暗暗地嘘了口气,躬身离开。

  这番敲山震虎的谕旨晌午才传达给萨哈廉,谁承想到得傍晚,营中传出大贝勒竟然带着亲信家眷私自返回盛京,旁人劝阻不得。

  萨哈廉前来回报请罪时面如死灰,一脸惶恐。

  皇太极连日来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萨哈廉首当其冲,在一通责骂之后,被狼狈地轰出营帐。

  我早已震骇无语,只觉得手足无力,皇太极的杀意已经很明显地摆在脸上。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终于还是……要发生了。

  “悠然,不是我不肯放过他,是他执迷不悟!”

  怔怔地,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一颗心仿佛正在被一把钝刀反复割着,左右撕扯成两瓣。

  难道说……代善的命运终将和褚英、阿敏他们一样吗?

  手足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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