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9)_蜀客

九

　　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好饿！重紫坐在阶上，将身体蜷成一团，拼命想要减轻饥饿的感觉，无奈她到底只是个孩子，意志力有限，很快就烦躁难安，手脚发凉，最后忽地站起身。

　　她几乎把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个遍，最终回到隔壁。房中物件简单整齐，有桌椅有镜台，高高的案上放着几本书，还有砚台笔墨之类的东西，屏风后有床有被褥，看来是洛音凡的卧室。

　　偌大的重华宫，竟没有可吃的东西。

　　重紫怏怏地退出门外。

　　眼睛瞟着一处，她一步步朝阶下走……

　　殿前水面冒着寒气，一个小小的身影伏在石桥上，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水面，闪着饥饿的忍耐的光，像只捕食中的小兽。

　　洛音凡站在阶上，微微皱眉，方才感受到强烈的煞气，立即出殿查视，果然看到这样一幕场景。

　　一个孩子煞气太重不是好事，难道真的是又一个逆轮？

　　想了想，他隐去身形，缓步走下阶。

　　刚至阶下，就见那孩子吞了吞口水，忽然伸手往水里一抓。

　　水花飞溅。

　　小手胡乱摸了几把，再抬起时，手里已多了条鱼。

　　其实寻常人这么徒手捉鱼是很难的，那鱼大概是被她散发出来的煞气震住，竟没有逃走，就这么让她抓在了手里。

　　小手颤抖，那孩子看着鱼，舔了舔嘴唇。

　　鱼儿挣扎。

　　仿佛想到什么，大眼睛里升起迟疑之色。

　　小手一松，鱼儿啪地落回水中，溅起高高的水花，飞快隐没不见。

　　周身煞气陡然退去，她无力地趴在水畔，紧紧咬着唇，有点走神的模样。

　　那孩子不似寻常小孩长得胖乎乎的，无棱角，她生得格外瘦，瘦得可怜，白袍裹身，小小的身体看上去极其单薄，体态反而因此多出几分轻盈，伏在那里，就如同一片羽毛，一阵风都能吹跑。

　　洛音凡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双眉逐渐舒展。

　　放走了鱼，重紫很泄气。

　　每次生气的时候，小动物们都会被吓跑，远远避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仙长们说的煞气？至于伤害别的生灵，她倒是曾经和其他小叫花们一起抓过鸡烤来吃，有时候还生吃过，所以才没饿死。

　　仙长们都认定她煞气太重，会伤害别的生灵，不肯收留，现在真要抓鱼吃，师父知道了会不会赶她走？不远千里跑上南华，努力成为仙门弟子，就是为了将来能跟神仙大哥一样救人，怎么可以因为饿就惹师父生气！重紫努力不再去看，好在水里的鱼已经被吓走，想抓也抓不到了。

　　可是真的太饿了，怎么当了神仙的弟子还是要挨饿啊？

　　做过乞丐，重紫当然知道很多充饥的办法，只不过面前这水与别处的水不同，冷得彻骨，喝了肯定会肚子疼的。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颤抖着捧起一捧，低头。

　　“这水不能喝。”听过一次就永远忘不了的声音。

　　重紫吓得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师父。”

　　洛音凡看着她，不语。

　　师父都看见了？重紫更加惊慌，立即跪下，“我没害它们，我只是很饿。”

　　看着她羞愧害怕的模样，洛音凡微微叹气，一个十岁的孩子，在饥饿的时候还能控制煞气不伤生灵，已经很不容易，怎忍苛责。

　　他俯身扶她起来，“你做得很好。”

　　师父居然夸她，重紫满以为会受责备，闻言愕然。

　　面前的人单手扶着她，雪衣长发，眼里尽是安慰之色，和当年记忆中的那人一样，他们都是最好的神仙。

　　“师父说我……做得好？”

　　“嗯。”

　　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得到夸奖，重紫也不例外，大大的眼睛立刻有了神采，毫不掩饰心中喜悦，师父肯夸她，就算再饿一天也没关系。

　　眨眼间，面前多出两个石凳。

　　洛音凡拉着她坐下，“今后也要像方才那样，再饿，都不可以伤害别的生灵，记住了吗？”

　　重紫用力点头，“记住了。”

　　洛音凡本就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对于她天生煞气的事，并无太多偏见，如今见小徒弟这么听话，反而有了几分喜欢，“吐纳之法是摄取天地灵气为己用，延年益寿，你觉得饿，是未习吐纳之法的缘故，为师给你的书怎不看？”

　　重紫羞愧，“看了，可是我太笨，学不会。”

　　洛音凡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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