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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嗯……我四处走走。”她瞥瞥顾峻,将目光别向一旁。

  顾昀看着她,未几,答应着低头再礼,与众人向一旁让开道路。

  王宓的目光在他眉间掠过,停顿片刻,提着裳裾,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馥之醒来时,已近午时了。

  回到家中,馥之倍感惬意,没多久,却忽然记挂起姚征那边的事。躺了一会,她起身,洗漱梳妆。

  才要出门,忽闻家人来报,说大长公主府上有人来见。

  馥之诧异,不想自己才回到京中,这位姑氏便已经知晓。沉吟片刻,她答应下来,让家人请来人入内。

  只见那人是一个中年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人何万,见过夫人。”他神色谦恭,向馥之低头一揖。

  听得这名字,馥之恍然了悟。顾昀曾经同她提起过此人,说他是大长公主多年的心腹,自己觉得面熟,大约是那时见舅姑,他正在大长公主身旁。

  馥之颔首,道:“不知掌事见我,所为何事?”

  何万道:“大长公主闻得夫人归来,甚喜,遣小人携礼来贺。”说罢,将一只漆盒呈上。

  馥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甚大,装着好些婴儿衣衫等物,做工精致。中间一只硕大的虎枕,点缀斑斓,憨态可掬。

  心中一动,馥之看向何万。

  何万笑容满面:“这些都是大长公主一早备下,才闻得此事,即刻遣小人送来。”

  馥之微笑,道:“姑氏一片心意,馥之感激不尽,稍迟当登门拜谢。”

  何万颔首,过了会,却看看她,道:“夫人现下可欲往尚书府?”

  馥之怔了怔。

  何万神色从容,缓缓道:“不瞒夫人,姚美人此番获罪,乃是弑君。一旦坐实,祸及颍川,而如今京城上下,唯大长公主可施援手。”说罢,他看着馥之:“小人此言句句是实,还请夫人定夺。”

  深秋之日,万木凋零,京中贵人们却游兴不减。

  承光苑中的宜春亭下的园林中,正是花团锦簇。宫人们将各色彩绢制成绢花绿叶,缀在树木枝头,京中贵戚云集而至,仍在花间酌饮,复以曲水流觞之乐。

  王宓坐在宜春亭上,望着亭下高谈阔论的众人,却是意兴阑珊。

  皇帝病卧的消息,京中早已得知,只是宫中严守消息,皇帝的病况到底如何,除了三公等重臣,外界只能猜测。纸究竟包不住火,皇帝半月未露面,朝中的疑虑也日益加重。南方正有战事,京城若生变故,后果不可预想。

  今日的游苑乃是惯例,王宓与皇帝每年都来。如今皇帝来不得,王宓却须强撑着出来,以缓和众虑。

  王宓端坐在席上,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心中却想着皇帝的病势,愁云满怀。旁边贵妇们谈笑着,似有许多趣事,却一句也进不得耳朵。

  好容易捱得园中士人开始流觞吟诗,贵妇们亦纷纷退下前往观赏。亭上终于只剩下自己,王宓轻吁口气,只觉疲惫不已。

  “公主。”这时,内侍前来,向王宓一礼,低声道:“大长公主来了。”

  王宓一惊。

  自皇帝病势加重,太后与丞相商议后,封锁宫禁。几日来,紫微宫围得如铁桶一般,连皇后探视也不得入内。王宓自幼长在宫廷,虽不喜争斗,对母亲与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却还是明白几分的。尤其这时,皇后倚仗的就是大长公主,太后这般作为,所针对的到底还是她。

  如今这满园的贵戚大臣,王宓最怕的,也就是自己这位姑母了。

  “快请。”王宓深吸口气,给自己壮壮胆,轻声道。

  内侍应声退下。

  未几,只闻得一阵雅致的馨香传来,大长公主身披一袭雪白的狐裘,丰姿绰约地出现在面前。

  “姑母。”王宓面上露出微笑,起身向大长公主端正一礼。

  “阿宓。”大长公主看着她,笑意盈盈。

  待入席坐下,王宓望着大长公主身上的狐裘,称赞道:“姑母今日甚美哩。”

  大长公主看看身上,笑了笑:“人老了,只好凭些金贵之物充充场面。”

  王宓闻言,掩口而笑:“姑母总爱打趣。”

  宫人端来茶壶,将二人面前的茶盏斟满茶汤。

  王宓垂眸看着案上,茶汤上转着细微的白沫,热气蒸腾。抬眼,却见大长公主正看着她。

  心中微微一撞,王宓不自然地转开目光。

  “阿宓今日气色甚差呢。”大长公主的声音轻轻传来。

  王宓一怔,抬起头。

  大长公主仍微笑,伸出柔荑的长指,轻轻触在玉质般的盏沿上:“许多日夜不曾安寝了,可对?”

  那目光透彻,似乎能将她的心思通通看去。

  王宓手中沁出一层冷腻。

  “姑母此言何意?”王宓弯弯唇角,掩饰地低头饮茶。

  大长公主却轻笑起来,声音和蔼:“阿宓今日强颜来此,却不知这亭下,谁人真的以为陛下安好?”

  盏中的茶水漾起,王宓突然站起身来。

  “姑母这是何意!”她蹙眉道。

  大长公主却仍不紧不慢,唇含浅笑:“我是何意阿宓岂不知晓。阿宓,我且问你,陛下这般状况,太医已然束手无策,若有一人救得他,你可愿试?”

  话音入耳,王宓睁大眼睛,望着大长公主,将信将疑。

  片刻,她忽而一笑:“姑母若有良医,何不荐与太后或太医署?”

  大长公主面色平静,直视她:“阿宓此话不差,以阿宓之见,待太医署允得外人外人医治陛下,须得几时?太后可欲见我?”

  王宓盯着她,抿唇不语,目光纠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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