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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姚嫣闻得这话,只觉心中突撞不已,眼睛怎么也抬不起来。

  “正是。”她听到自己小声道。

  谢臻浅笑,对馥之道:“臻上月拜访姚尚书府上,曾遇女君。”

  馥之了然。

  那声音如清风入耳,传入姚嫣心中,似附了魔魅一般,牢牢牵住。

  “虔叔行远了,再迟可难寻。”未几,却又听谢臻淡淡道。

  姚嫣抬起头。

  馥之望向姚虔行走的方向,果然已经不见踪影。遂对姚嫣笑笑,“我暂去。”说罢,颔首一礼。

  谢臻却无多客套,只一揖,转身自顾自地朝看台一头走去。

  看台的一头,人已经稀少了许多。只有几张案席上坐了人,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馥之徐徐跟在谢臻身后,想起方才姚嫣双颊上深深的红晕,心中已是了然。

  再抬眼瞥瞥他挺直的脊背和俊雅的侧脸,不由感叹。自幼,这相貌便掳去无数女子心思,不想姚嫣竟也在其列……馥之忽然觉得自己当年给他起的别号实在贴切。

  “阿狐。”馥之一字一顿地说。

  谢臻回过头来,“嗯?”

  馥之抿唇笑笑,却不说话。

  这时,场中传来擂鼓之声,赛马将开始。看台上的人一阵兴奋,纷纷走到栏杆边眺望。馥之望见姚虔等人正在不远,正要加快脚步过去,却发觉谢臻停下来不走了。

  馥之讶异地抬头,也停下来。只见他注视着自己,漆眸就在上方,沉静而幽远。

  忽然,他伸出手来,馥之感到发间传来丝丝麻麻的轻触。

  “今日又长一岁,便是大人了。”只听谢臻声音低低地说。言罢,他将馥之深深看了看,转身离开。

  馥之怔在原地,眼前似乎还留着方才他唇边的笑意。抬手触向发间,一支步摇正正插在上面。簪头,一颗圆圆的物事触感沁凉,大如鸽卵,润如珠玉。

  校场边上,王瓒已经换上一身紫色劲装,将青云骢最后再仔细地查看一遍,拍拍他的背,踏上乘石,一下跨到鞍上。

  “仲珩!”

  王瓒回头,见张腾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他看看王瓒,又看向青云骢,伸手摸摸他的鬃毛,口里道:“青云骢,奔跑快些,都尉我可为你逐射五十金。”

  王瓒闻言挑眉,“五十金?我记得你上回逐射百金。”

  张腾哂笑,“上回的可是武威侯。”

  王瓒白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腹,走向场中。

  “虞阳侯那坐骑从未见过,不知脚力如何?”看台的一席上,太常程宏从童仆手中接过剥好的葡萄,放入口中,却将眼睛张望向台下,犹豫不决。

  旁边的宗正王寅也看着校场中的数骑,笑了笑,“公台不知,老夫这族侄甚爱良驹。依老夫之见,此马必是上驷无疑。”

  程宏颔首,却觉得还是拿不定主意,又将目光投向一侧的侍中温容。只见他眼睛看着前方,似乎在想着什么。

  “温侍中欲逐射何方?”程宏向温容问道。

  温容回神,转头看向他们,笑了笑,道:“容亦未决,但随二位公台便是。”

  程宏颔首,让宫侍去下逐射。

  王寅看看程宏,又看看不发一语的温容,浅笑不语。

  他在宗正任上依旧,天下各个世家的家事,他也知道好些。下月祭陵将近,上党温氏获许入京,这温容自然不得心安。

  东海公嫡长之争已久。温容之父温寔,为东海公继室所生;而献享殿的温唯,乃东海公元配所生。两系争夺立嗣正酣,若此时皇帝亲近温唯,于温寔一支而言绝非善事。方才殿上那《踏谣子》正是温唯之子温栩献上,温容不烦心才是怪事。

  这时,校场上鼓声大作,赛马已经开始了。看台上的人一阵哗然,程宏与王寅亦不在说话,只专注观看。

  日头被浓云遮得时隐时现,夏风将耳边的暑气带走,呼吸间满是泥尘的味道。

  看台上的声音隐隐传入耳朵,王瓒骑在马上,微眯着眼,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

  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擂鼓般的蹄声将血气激得沸腾。青云骢疾速奔跑着,颠簸中,可感觉到胯下身体的贲张和兴奋。

  “那紫服者可是虞阳侯?”看台上,太后端坐漆榻,饶有兴味地向皇帝问道。

  皇帝笑道:“正是虞阳侯。”

  太后颔首,继续观望。

  “虞阳侯势头甚壮,郭维表兄也赶不上他哩!”一旁的王宓盯着赛马众人,吃惊道。

  皇帝看看场中,亦点头微笑,“可惜甫辰未至,朕倒想看看他的额间雪与虞阳侯这坐骑相比如何。”

  王宓想起刚才在宫门处见到顾昀,忙道:“昀表兄体创未愈,皇兄何不召他到此来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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