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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小夭扭过头,给防风邶倒酒,表明压根儿不想听。

  离戎昶说:“你不喜欢青丘的那对母子,大不了就在轵邑安家,让璟陪你长住轵邑,我和你说句老实话,防风邶的日子都是有今夕没明朝,纵是犯了错的经也比防风邶强……”

  小夭砰一声,把酒碗重重搁在案上,盯着离戎昶说:“我已经定亲,未婚夫不是他,所以——拜托你、麻顾你,别不停地踩人家了!”

  “什么?”离戎昶愣了一下,怒问道:“是作?谁敢抢我兄弟的女人?我去我他谈谈!他若不退婚,我就打断他的腿……”

  小夭挤出一个笑,冷冷地说:“赤水丰隆,你去我他谈吧!”

  “丰隆……”离戎昶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丰隆的未婚妻?你是高辛王姬,颛顼的妹妹?”

  小夭狠狠瞪了昶一眼,对防风邶说:“你对他倒是好脾气。”

  防风邶啜着酒,淡淡道:“他说的是实话,我本来就不是适合女人跟的男人,你不是也知道吗?”

  小夭看着防风邶,说不出话来。

  独臂老头盯着小夭,突然问道:“你是轩辕王姬的女儿?”

  小夭对独臂老头勉强笑了笑:“是。”

  “你爹是……”

  刚才离戎昶已经说了她是高辛王姬,独臂老头没听见吗?小夭有点奇怪地说:“高辛俊帝。”

  独臂老头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小夭,仰头喝尽碗中酒,竟高声悲歌起来:

  中原地古多劲草,节如箭竹花如稻。
  白露洒叶珠离离,十月霜风吹不倒。
  萎萎不到王孙门,青青不盖谗佞坟。
  游根直下土百尺,枯荣暗抱忠臣魂。
  我问忠臣为何死?元是神农不降士。
  白骨沉埋战血深,翠光潋滟腥风起。
  山南雨暗蝴蝶飞,山北雨冷麒麟悲。
  寸心摇摇为谁道?道傍可许愁人知?

  ……

  【注:此诗摘自王冕《劲草行》,有修改。】

  小夭怔怔地听着,想起了泣血夕阳了,相柳一身白衣,从焚烧尸体的火光中,冉冉走到她面前。

  离戎昶头痛地嚷:“大伯,你别发酒疯了!”

  老头依旧昂头高歌,离戎昶把老头推进了屋中,几分紧张地对小夭说:“老头酒量浅,还喜欢喝酒,一发酒疯,就喜欢乱唱一些听来的歌谣……他一只胳膊没了,一条腿只能勉强走路,早已是废人……”

  小夭道:“我只是来吃饭的,出了这个门,我就全忘了。”

  离戎昶放下心来,听着从屋内传出的呓语,神情有些伤感,叹道:“我大伯不是坏人,反倒是太好的人,所以……他无法遗忘。”

  小夭忽而意识到,离戎昶刚才一直说的,其实是相柳,他知道防风邶是相柳?

  那璟现在一一肯定也知道邶是相柳。

  小夭看看璟,又看看邶,对邶说:“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走吧!”

  小夭和邶走出了门,昶追出来,叫道:“姑娘!”

  小夭停步回头,无奈地问:“你还想说什么?”

  “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还敢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璟的那个孩子是中了自己亲奶奶和防风意映的圈套,这些年来,璟一直独自居住,根本不允许防风意映近身。我敢以离戎昶的性命发誓,璟对你用情很深,眼里心里都只你一人。”

  小夭转身就走,夜色幽静,长路漫漫,何处才是她的路?

  小夭轻声问:“邶,你说……为什么找一个人同行会那么难?”

  防风那说:“找个人同行不难,找个志趣相投,倾心相待,能让旅途变得有意思的人同行很难。”

  小夭问:“真的会一辈子都忘不掉一个人吗?”

  “看是什么人了,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璟,我看很有可能。”

  “你到底是说他忘不掉我,还是说我忘不掉他?”

  防风邶笑:“随你理解。”

  小夭皱着眉头,赌气地说:“大荒内好男儿多的是!”

  “好男人是很多,但能把你真正放进心里的男人只怕不多。”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该嫁给丰隆。”

  “我没什么意思,你问我,我只是如实说出我的看去。”

  “相柳,我真的弄不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我都是红尘过客,相遇时彼此做个伴,寻欢作乐而已!何必管我心里想什么?”

  小夭自嘲地笑:“是我想多了!不管你心里琢磨什么,反正都和我无关!”

  相柳望着漆黑的长街尽头,默不作声。

  小夭沉默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说:“璟已经知道你是相柳,他肯定不会告诉我哥哥,可如果丰隆知道了,哥哥肯定会知道。你……一切小心。”

  相柳盯了小夭一眼,小夭避开了他的视线,问道:“那个卖驴肉的老头是谁?”

  “曾经是蚩尤的部下,冀州决战的幸存者,背负着所有袍泽的死亡继续活着,还不如死了。”相柳笑了笑,“其实,对一个将军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上。”

  明明是温暖的夏夜,可小夭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

  已经到了小祝融府,相柳和小夭同时停住了脚步,却一个未离开,一个未进去,都只是默默站着。

  以前,还觉得见面机会多的是,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夭就老是觉得,见一次少一次,到了今夜,这种感觉越发分明。

  半晌后,相柳说:“你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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