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曾许诺 | 上页 下页


  他收回了灵力,漫不经心地回首,却看到——

  西风下、古道旁,一个少女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衣,从漫天晚霞中款款走来。四野荒芜,天地晦暗,她却生机勃勃,犹如悬崖顶端迎风怒放的野花。

  野风拂卷起她的发丝,她的视线在道路四周扫过,落到他身上时,她展颜而笑,那一瞬,夕阳潋流光,晚霞熙溢彩,烟尘漫漫的古道上好似有千树万树桃花次第盛开,花色绚烂、落蕊缤纷。

  蚩尤心底春意盎然,神情却依旧像脚下的大地一般冷漠荒芜,视线从青衣女子身上一扫而过,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准备赶回神农山。两百年来,他从一只野兽学着做人,最先懂得的就是狰狞原来常常隐藏在笑容下,最先学会的就是用笑容掩藏狰狞,他不想去探究她笑容背后的内容。

  青衣女子却快步追向他,未语先笑,“公子,请问博父国怎么走?”

  他停住了步子,迟迟不说话,没有回身,却也没有离去,只是定定地望着天际的红霞,神情冷肃,眼中却透出一点挣扎。

  少女困惑不解,轻拽住蚩尤的衣袖一角,“公子?你不舒服吗?”却不知道自己挽留的也许是一场杀身大祸。

  也好,就看看她的真面目吧!在转头的一瞬,蚩尤改变了心意,也改变了神情,笑嘻嘻地道:“我正好就是博父国人,姑娘……哦,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同行。”

  “太好了,我叫西陵珩[héng],山野粗人,不必多礼,叫我阿珩就好了。”

  蚩尤盯着西陵珩,一瞬后,才慢慢说道:“我叫蚩尤。”

  阿珩和蚩尤一路同行,第二日到达博父城,寻了家客栈落脚。

  远处的博父山冒着熊熊火焰,映得天空透亮,不管白天黑夜都是一片纸醉金迷。

  因为酷热,店里的伙计都没精打采地坐着,看到一男一女并肩进来,男子朱红的袍子泛着陈旧的黄,一副落魄相。伙计连身都懒得起,装没看见。

  蚩尤大呼道:“快拿水来,渴死了!”

  伙计翻了个白眼,张开五指,“一壶干净清水五个玉币!”言下之意你喝得起吗?

  蚩尤也翻了个白眼,的确喝不起!却嬉皮笑脸地看着西陵珩。这一路而来,他一直蹭吃蹭喝,西陵珩也已习惯,拿出钱袋数了数,正好五个玉币。

  “光喝水不吃饭可不行。”蚩尤很关切地说。

  “那你有钱……”西陵珩的话还没说完,蚩尤一手摊开,一手指指她耳朵上的玉石耳坠,“就用它们吧,虽然成色不好,换顿饭应该还行。”

  西陵珩苦笑一下,把耳坠子摘下,放到蚩尤掌心。

  伙计手脚麻利地把玉币和耳坠收走,临去前,丢了蚩尤一个白眼,见过无赖,可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伙计端上水和食物后,蚩尤赶着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西陵珩却皱眉望着远处的“火焰山”。

  蚩尤慢慢地啜着杯中水,眯眼看着西陵珩,眸内精光内蕴,犹如一只小憩刚醒的豹子懒洋洋地审视着猎物。

  西陵珩若有所觉,突然回头,却只看到蚩尤偷偷摸摸地又在倒水。

  蚩尤见她发觉了,嘻嘻一笑,“喝吗?”把水杯递到西陵珩面前。

  西陵珩好脾气地摇摇头,“你多喝点吧!”

  西陵珩叫了伙计过来,“我听说博父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几十年前的博父国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博父山开始冒火,天气越来越干旱,水越来越少,人们为了争夺水天天打架,在这里水比人命贵!”伙计望了眼天际的火焰,叹着气说:“老人们说博父山上的火焰是天神为了惩罚我们才点燃的,可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一个山羊胡、六十来岁的老头背着三弦走进客栈,面色紫红,额头全是汗珠,颤颤巍巍地对伙计说:“求小哥给口水喝。”

  伙计早已见惯这样的场景,不为所动地板着脸。老头佝偻着腰,对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哀求:“哪位客官赏口水?”

  众人都扭过了头。

  “您过这边来坐吧!”

  老头儿忙挨到了桌边,西陵珩要给老头斟水,蚩尤紧拽着水壶,不停地给西陵珩打眼色,暗示她已经没钱。西陵珩拽过来,他拉回去,只看水壶一会往左,一会往右,老头的眼珠子也一会左、一会右。

  左右、左右……

  几圈下来,老头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晕厥过去。

  西陵珩用力打了蚩尤一下,他才不情愿地松了手,老头儿也舒了口气,软软地坐下。

  老头一杯水下肚,脸色渐渐好转,对西陵珩道谢,“多谢小姐活命之恩,小老儿身无长物,给小姐弹首三弦,讲段异闻,聊尽谢意。”他调了调琴弦,清了清嗓子,“正好刚才听到小姐询问博父山的火,小老儿就冒死说出真话。其实,博父山火不是惩罚凡人的天火,而是火神祝融点燃的无名之火。因为博父山与地火相通,火灵充沛,祝融为了淬炼自己的火灵,引地火而上,将整座山峰变作他的练功炉,附近的村子本来和睦相处,如今为了抢夺水,频频打架,壮年男子要么死于刀斧,要么腿断手残,稍有些门路的人都逃去他乡,剩下的都是些孤儿寡妇,还有那花草树木,无手无脚,逃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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