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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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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把琴弦拨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连忙丢了琴,绕过桌子,拍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没事吧?为什么哭啊?” 这一站起来,才发现沁芳阁的其他女孩子都在我们身后,愣愣地听着,有几个,竟然也在哽咽。锦书放下纸,抬头看看我,想笑,但是笑得……还不如哭呢,她指着那群女孩子说:“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个班子的姐妹,全都是江南一带没入苏州府的官奴……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扶着我的肩膀,她已经泣不成声,其他女孩子感怀伤情的,竟然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我忙拍着她的肩,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想她们“一朝漂泊难寻觅”的身世,“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还有这个连人权都没有,更不要说“女权”的世界,这群女孩子的命运是如此微不足道,连我自己,也是一样。黯然了又黯然,我的口才居然一点都发挥不出来,只好默默地陪着她们流泪。 第二天,我发现沁芳阁里唱起了一片《葬花吟》,锦书居然还编起了一个舞,正试演得全神贯注。 我大惊之下,连忙拉住她问:“不是说这诗不吉利,不要唱的吗?你……怎么还跳起来了?” 她停下来,好笑地看着我,似乎是我太大惊小怪了,说:“我们平日里唱的练的,都是给那些贵人老爷太太们看的,如今有我们自己喜欢的词儿,还不许我们给自己唱,自己跳?” 其他女孩子也一片赞同声,我不甘心,又说:“那,这样的曲子,肯定不能在娘娘寿诞那日演的!你们还是多练练戏,还有我们编的舞吧!” 锦书停下来,冷笑一下:“说是这么说的,不过姐姐你不知道,到时候演什么都是娘娘和主子们选牌子,他们选什么我们才能演什么。再说,娘娘她们那样身在宫里的女人,心里也说不定不比我们好过多少,看看从古到今,多少宫怨诗,也不比这《葬花吟》差。” 我被她说得一呆——这个锦书,口齿脾气居然真的跟林黛玉一模一样了。 见说的没用,我也无奈地笑笑:“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春泉出御沟?这么说来我竟说不过你。眼看已经是暮春时节,你是不是还要亲自去葬花呢?” “正是!我们已经准备了花囊花锄,姐姐你不一起吗?” 我彻底绝倒。 第十三章 胤禟 北方的春天渐渐暖和起来,八爷府后花园里桃红柳绿。看着几只燕子低低掠过湖面,重又轻盈地冲上天空,我却茫然地靠在湖水上的栏杆边,原本没什么心事可以难倒的我,现在却在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 眼看离现代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古代的生活却仍然应付得手忙脚乱,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实地感觉到过对自己生活的毫无把握,难道就这样应付一天算一天?在这“万恶的旧社会”里,不管胤禛还是胤禟,我总感觉自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看上眼了的好东西而已。他们有自己完整的世界,妻妾儿女,心腹大臣……最重要的是,权力和事业,相比之下,一个女人算什么?我就算付出所有感情努力,恐怕在他们心里百分之一的位置都占不到。这种不平等的感情我绝对无法忍受,我永远不会、不能忘记妈妈的教训……可是我能到哪里去呢?像锦书说的,反正我是四爷府的人,四爷会给我做主,这种感觉真是太不好了…… 这么绕来绕去总想不出个头绪,我一整天都在唉声叹气,锦书她们排演的戏曲我一句也没听懂,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像在演一个荒诞剧,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混合在了一起,我闭上眼睛埋着头,真希望再睁开时,已经回到了和妈妈度假时的阳光沙滩。 “姐姐。”是锦书。还是在这里……唉。 “什么?” “你看啊。” 我抬头顺着锦书正在望着的方向,看到湖水对面,是何公公带着几个人匆匆走过,立刻全身紧张起来。 我们默默地等了一会儿,何公公果然进了沁芳阁。他仍然笑嘻嘻的,也不嘘寒问暖了,说道:“锦书姑娘,咱们爷说,特意托两广总督杨大人进京述职时给捎个令尊大人的信儿,今日杨大人来了,要你速去见见,好亲手把信交给你。” “哗啦”一声,锦书左手边架子上的文墨笙箫落了一地,她也不管,只颤抖着嘴唇,道:“我爹的信?杨大人在哪?烦请公公带路!” “锦书姑娘不要着急,八爷留了杨大人在岸芷轩品茶呢。凌姑娘!”他突然一转头叫上我,本来听得呆呆的我没想到还会有我的事,连忙看着他。 “因八爷、九爷、十爷、十四爷并几位大人都在,叫你去试演曲子看看。” 他们够狠!拿着大场面压我,我再没有理由不唱了。想着,我恨恨地拉起锦书就走,忙得兰香她们连忙拦着我,给我们好生整理了一番服饰妆容才放我们走了。 一路上,锦书紧紧地捏着我的手,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她心里紧张,毕竟,胤禩现在可以轻易地左右一个被贬谪犯官的命运,也就是锦书的命运,这一去,不知是凶是吉。可是我也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只好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 我们两个都有些紧张,也没注意路,跟着何公公很快就来到一座轩敞的花厅。低头进去,请安。一个小厮过来叫锦书:“姑娘,请这边走。” 看着锦书进了一间偏厅,我顺便扫了一眼这里面的人。除了胤禩兄弟四个,还有四个没有见过的人,都穿便服,看不出身份,但观其形色,这里坐的应该就是“八爷党”的核心成员了。一想到上次见他们的情景,又想到自己身份是“四爷”那边的,我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几个“大人”只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但那都比不上胤禟的眼神,直勾勾的让我发憷。 胤禩开口前先对我温和地笑了笑(我已经发现了,这一定是他对人最常用的表情),说:“今日请你和锦书来,是想问问你们,我见你们找裁缝要布料忙得兴冲冲的,这些日子排演得怎么样了?” 我先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回答:“回八爷的话,奴婢们早已演好了一首新曲子,锦书姑娘歌能裂石,舞似天魔,此舞定不至于污了娘娘和各位大人的眼。” “呵呵,听你这么说,我们还真想开开眼,过会儿你们就演给我们看看吧。”一个留八字胡,约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说。 “回这位大人的话,我们这舞,非到娘娘寿诞那日不能演。” “哦?为什么?”胤禵感兴趣地问。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直觉,我总觉得这些人里面,胤禵很善意,所以我也笑着回答他:“这舞是精心编排了场面的,届时服装、灯光、伴舞、配乐……都要在一起营造气氛,才是最好的效果,若现在看了个雏形,到时候反而看不好整体效果,就请各位爷、各位大人放心等到娘娘寿诞那日吧。” 他们立刻神态各异地交换着眼色,笑起来,胤䄉大着嗓门笑道:“我就说四哥在外头怎么老不笑呢,原来府里已经有了你这么个丫头——怎么偏生你就花样多?” 我连忙跪下来回答:“既然八爷要了奴婢来做这事儿,请八爷相信奴婢。奴婢能以性命担保。” 一个看上去才三四十岁的“大人”冷笑一声:“你一个丫头的性命也敢担保?不知天高地厚!娘娘的寿诞,八爷的一片孝心,弄坏了一丁点儿,搭上你九族还不够!” 这是我最痛恨这个时代的一点,动辄把人的性命分成几等,此时心里一团火直往上蹿,我跪直了身子看着他们,也冷笑一声:“奴婢本就是四爷花几两银子从死人里拣回来的,没有九族可灭。” 那个人一愣,一张长满横肉的阔脸渐渐泛红,知道他要生气了,我才不怕,也不示弱地盯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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