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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有力的手臂腾地抱起我,这个人的声音响起:“十三弟你先陪邬先生和性音大师吃饭,我把她送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像飘一样躺到了床上,头很晕,脑子里完全不能想起什么事情,我只烦躁地感觉到,眼泪老是停不住,停不住……

  一只大手抚过我的额头,指尖冰凉,我连忙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它。小时候没有爸爸,妈妈工作很忙,只有外婆哄我睡觉,我总是紧紧地抱着外婆的胳膊,才觉得安稳……可是外婆也不在了……外婆也不在了……

  我难受得整个人都蜷起来,好难受,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别哭了,你就不能停停吗?”低低的声音在耳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着。

  “去叫大夫!”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五章 议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神志在一阵琅琅读书声中渐渐清醒。童声清脆悦耳,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不是《大学》吗?小时候妈妈自己教我读四书五经,我很不耐烦,半懂不懂地也读过这么几句。长大后,只喜欢《诗经》,《大学》除了这第一句,竟然剩下的都不记得了。

  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的环境提醒我想起了一切。后来我怎么了?那个在我耳边的声音是谁?我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脑子使唤,软软的全身酸痛,头晕眼花。从小就是健康宝宝的我,居然老是被这个古代的身体折腾,我真倒霉!

  门外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两个男孩跑了进来,刚和他们对视一眼,他们就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凌儿姐姐醒了,凌儿姐姐醒了,梅香、兰香快来呀!”

  梅香、兰香也毫无形象地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趴到我身边。连那两个男孩一起,四张嘴立刻唧唧喳喳说开了,我眼前立刻冒起了星星,天哪,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五百只鸭子”了。

  在他们终于说得差不多了之后,我总算明白了这些颠三倒四、夹七夹八的话里的内容。

  原来这已经是我昏睡后的第三天了。胤禛那天亲自把我送回房间,没想到我抱着他的手不放(又出丑了……),后来就哭昏了(我简直成了林黛玉……)。本来胤禛要让性音大师再给我运功治疗的,但据性音说,我身体底子薄弱,又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多日来是硬撑着才没有倒下去,以前他已经给我输过真气救回一命,现在如果还没调理好就再来一次,反而承受不了,只能用寻常医药治疗。于是连夜请了同仁堂的大夫来看,这两天一直由梅香、兰香在给我灌药。胤禛昨天和今天来书房时都来看过我,胤祥也来过一次,邬先生也每天都来。昨天,也就是胤禛回来的第二天,邬先生已经正式受礼做了几个小世子的师父,现在外面读书的就是他们了。梅香、兰香和狗儿他们(就是这两个男孩)都知道了我的身世,同病相怜,对我分外亲切起来,何况两个男孩也是从扬州来的,这两天竟是一得空就来守着我。

  “凌儿姐姐你老不醒,我们还以为你……”坎儿拿袖子抹着眼睛,“你命这么苦,现在好不容易得救了,一定要好起来啊。”

  狗儿也在一边嗓子里呜呜地说:“你爹娘真狠心,竟然把亲女儿往那种地方卖,要不是四爷,翠儿也差点被那个该死的老王八卖到秦什么淮河了。翠儿中午要在福晋那里服侍,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多高兴呢,我去告诉她。”说着就往外跑,坎儿连忙叫道:“我也去。”两个人竟然就这样一溜烟跑了。

  我满腹心事被这两个可爱的家伙逗得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可以和他们一样,从此把这里当做家了呢?不管怎么样,又是新的一天了。

  解决了生存问题,我暂时恢复了一点乐观。而且这两天醒着的时候只有邬先生来看我,很开心不用再感受某人的压迫感,只有梅香、兰香和狗儿他们在旁边,我很轻松地休息了两天。这天,看到从树荫透到窗纸上的阳光,实在不想再躺了,古代的身体和现代的灵魂进行了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我终于成功地重新站在了院子里享受阳光,除了有点气喘吁吁,倒也没什么别的不适。

  悄悄走到前面,正对院子的书房堂屋摆着三张书桌,我看到邬先生正坐在上首投入地讲着什么。三个小毛头都才几岁大,最大的应该也就十岁左右,他们的伴读小厮三三两两等在书房院子的月洞门外面,我不愿出去被人看见,略一犹豫,从后面走廊绕进书房旁边的偏房,梅香、兰香果然在里面,正收拾书橱呢。

  好不容易安抚了她们两个的大惊小怪,我的目光被书桌上匣子里的一叠公文吸引了,拿起来看看,有好几份最近的朝廷邸报。这是邬先生每天起居的地方,看来,他的脑子是一天也没有闲着。强忍着对竖排版和繁体字的强烈不适应感,我很快就看进去了。

  历史车轮正在毫不停留地向前滚动,从这些消息上看来,四阿哥、十三阿哥在江南向盐商筹款的事引起了朝野瞩目,官员们认为他们过分苛刻严酷,皇帝却不大不小地褒奖了他们,而且有意让他们去办一件最难的差事——清理户部欠款。另外,康熙还决定十月出发去热河狩猎,要求所有皇子和五岁以上皇孙随同前往。我记得太子第一次被废就是某年冬天在热河发生的,这么说来,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冬天了?

  我急忙翻看着其他文件,想了解更多的消息,几个小毛头却扑了进来:“要喝茶要喝茶,快快……”立刻嚷成一片。梅香、兰香忙忙张罗起来,我也赶紧丢下手中的文件去泡茶,弘历却奶声奶气地问我:“你识字?”

  我一愣,低头看看这个一本正经,拿着架子的小大人儿,连忙先不熟练地请了个安,认真答道:“奴婢识字不多。”

  “我看不像。”

  什么?

  “你方才文件看得很流畅,很快。”说着他径自爬到椅子上,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这个小毛头……这样观察入微、在情在理,也只有胤禛才能养出这么不好玩的小孩。

  邬先生却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说:“孺子可教也!”

  不知为什么,见到他,我就有点脸红,连忙扶他坐到椅子上,给他先递上一杯茶。

  弘时似乎见邬先生夸弘历,有点不满意,扬着小脸问我:“你既识字,都读过什么书啊?”

  我连忙赔笑:“哪会读书啊,不过略认几个字罢了。”

  弘昼也问我:“那你会讲故事吗?”

  我笑了,暗想,别的不行,讲故事可是我的特长。

  见我笑,弘昼不依不饶地说:“那你要给我讲故事!我那个赖嬷嬷,叫她讲故事就那么几招,难听死了!”

  邬先生终于发话了:“歇息好了,仍旧出去临帖吧,明日你们阿玛就要检查窗课了。”他们几个立刻可怜巴巴地挂下了脸,我刚松了一口气,又可怜起他们来——他们这个阿玛,的确怪吓人的。

  等几个小毛头喝好茶乖乖地出去,又打发梅香、兰香出去伺候,邬先生放下茶杯温和地凝视我:“身子刚好,可以出来转转,但不要过于劳动,天气暑热,要小心调养。”我低声说:“是。”

  又沉默了一下,邬先生问我:“刚才看了不少文书,有何见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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