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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席间,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只觉得头疼难当!木正南想利用我,所以他看我;后妃们想拉倒我、所以她们看我;皇帝与太后看我,也许是因为我的厨艺;石之彦看我,或者是因为他的情感;而其它的目光还来自姬家、来自朝堂之上的众臣。我这样的一介胖女子因为这个寿宴将被命运正式地推到权与势的中心。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摆脱,抑或只能淊得更深!

  差不多宴尾时分,我命宫女们奉上了新茶:春绿雀舌茶!至此,我能为整个寿宴做的都做完了。在众人围转品茶时,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桃儿的搀扶下从殿堂的侧门转至了明阳宫后的花园。

  暮春时节,园子里的景色迷了我的眼。眨眼一晃的功夫,树就长得丰丰盛盛、层层叠叠,阳光从缝隙里委委屈屈地照过来。新生的叶片很嫩,全身都被阳光映得金黄。一种不知名的藤罗,在这回暖的天气里逍遥放肆起来,长得张牙舞爪,幸而它开了花,浅浅粉粉的紫色点缀在叶从中,才柔了些。

  我安静地坐在园子的池边,桃儿匆匆离开为我端茶。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是桃儿呀,你也来坐吧!”我盯着满园春色发呆,身后却半天没有声响!“别闹了,桃儿!我口渴呢!把茶给我吧!”

  背后的人还是没有声响!不是桃儿!

  我起身,转过背,却见一袭直挺玄色衣衫的石之彦就立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他那张绝世的脸写着不解的深意,似被烦躁所困扰,儒雅的仪态中隐隐透出掩饰不住的文人风度。

  “是你!”我扶着栏杆轻言。

  “是我!”他仅吐出两个字,声音深沉黯然。

  两人就这样相望着无语。直到我别过脸不看他,他才又开了口:“那词,你就当做我从来没有送过吧!”

  我的心突然缺了口,奇怪而复杂!他这样飘然出世的男子,怎么可能看上我这么一个平凡的、胖得怕人、甚至是让人看了便会厌恶的女子?我不知晓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曲折!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木美美的身体,虽然我知道胖瘦与否、美丑与否与真正的感情无关!但这是古代,这是菲图皇朝,不是现代,眼前的男子喜欢我的机率会有多大?如此现实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我怕,我胆怯,连自已都嘲笑自己是胆小鬼!好吧,沐云,你就是胆小鬼!

  我低下头,默默地转过身,脑袋里的信念只剩下逃。

  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念不出那首词的下阙,我也不可能念出来,因为我怕,因为我在坚定相信自己也是喜欢他的事实面前犹豫了!沐云,你是傻瓜!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为什么在关键时刻退缩了?你为什么选择当一个逃兵?

  然而,要命是,六神无主的我转身后撞上了另一堵墙。

  “爱妃打算去哪?殿里还热闹着呢,是吧,石卿家!”皇甫文昕的声音满溢着力量,他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肩,迫使我半转过身与他并肩站着。同时,他漆黑的眸子闪着不容忽视的怒气,紧紧盯着面前仅三步之遥的石之彦。

  我不知皇甫文昕文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眼下的气氛沉闷窒息,跟本容不得我思考任何事情。

  石之彦眼光流转于我身上,而后敛容将一股割痛我的失落瞬间隐去,勉强笑道:“臣喝了些酒,原想到这园里静静呆一会儿,恰巧碰到木娘娘,请皇上恕臣的莽撞,亦请木娘娘恕臣的无心打扰!”

  “罢了,太后寿宴,难免高兴些。石卿家何罪之有?”搭在我肩上的手又加了些力道,他口中措词委婉,含些警告。我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或者出于一个皇帝的不可为人折服的尊荣吧?

  “既是如此,臣先去了。”石之彦掩住眼中的流光,问了礼。

  “去吧!”身边人言罢,石之彦玄色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我挣脱皇甫文昕搭在我肩上的手,正欲离去。桃儿却来了:“娘娘,您的茶!”

  “算了,我没心思喝。跟我回常恩宫吧,桃儿。”我感到空前的累,身心疲惫。两人之间瞬间的战火已经让我慌然失神。

  “你认识石之彦?”皇甫文昕拦住我,问我话。

  我不答,只想离去,却被他用力勾住了身躯。第一次,颤栗无措的感觉侵袭了我。我望着身为天子的他的脸,那不是一张普通的脸,那是一张拥有至高权力的、凌烈决断而又负气的、任何女人看了都可能爱上的脸。他在生气。我心乱如麻,身上仅剩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逃,不仅仅是逃离石之彦,也是逃离眼前的皇甫文昕,嘴上说出的竟是十分生硬的话:“皇上,臣妾累了!”

  他勾着我的手乍然放开,紧绷着的脸却未放松,精光乍现的双眼立时被颓丧所代替,看着他自己的那双停在半空的手,困惑地说:“桃儿,好生送朕的爱妃回常恩宫。”

  “奴婢知道了!”桃儿应声来扶我。我别过脸将他撇在原地,朝与石之彦相反的方向走去。

  树叶因风沙沙而动,一抹隐在林中的红色裙裾豁然刺痛了我的眼睛。

  今日之后的后宫,我将立足于何处?我不能再久留于这后宫了。

  §第二卷 破茧成蝶 第三十六章 册封(上)

  寿宴后三日,正当我为身居皇宫踌躇不定之时,不幸之事降临在了我身上。这样的事降临在后宫其它任何女人身上都会是一件光耀门楣、吐气扬眉、得偿圣宠的福事,然而于我来说,这又能价值几何?

  我跪在东华殿内,依然是那个宣我入宫的老太监总管常德,以他尖锐的声音宣读着圣旨。大意是说我操办太后寿宴有功,故而由太后亲自提及我的贤淑,称有助于在后宫扶助天子,帝后皆准将我由四品‘美人’连越数级直接晋封为二品‘昭仪’,赐号‘沐’。我双膝跪地听封,膝下虽垫有跪垫,却仍能感觉到空气中寒入骨髓的森冷。我没有欣喜,表情木然地低着头,在别人眼里这是恭顺,但我知道自己被命运愚弄了,越陷越深。

  我厌恶后宫,不想在这里耗费时光,不想在这里轻舞闲愁,不想在这里争宠度日;我不想这样,但此时却由不得我不想,除了被迫接受,我再无其它方法。最可怕的事已然来临,今日始我便是这后宫之中瞩目的焦点,也是后宫女人争相除之而后快的目标;我能在这喜庆兴奋的氛围里感受到另一种浮华背后的阵阵阴风,因为我知道‘后宫之中有人对你好,便代表有人会害你’!

  我在众人称羡的目光中被迫接过由礼部拟定文字,由工部用黄金镌刻的昭示着嫔妾身份的金册。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我看到的不是富贵荣华,而是石之彦为我书写金册文字的表情,也是工部尚书在安排为我镌刻金册的妒恨,更是皇后颁发碟文时的复杂惊情。现在,我把它接了过来,便成了皇甫文昕名正言顺的‘妾’。沐云呀沐云,你该如何走出今日的困境?

  而后是数不清的赏赐:各种珠宝首饰、宫绸丝锻乃至日常生活用品无数经由宫女太监的手摆进殿来。

  按照菲图皇朝的仪制,我穿上华丽的束着高领的传统礼服,佩戴上串串名贵珠宝,戴上由金丝堆累的镶珠头冠要至皇后处谢恩。

  我被宫女扶着入了正阳宫,皇后脸色欣慰,一幅很为我高兴的样子,口中说着严谨的训导言辞,态度谦和大度。我听不进去,只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力量都朝我压过来,精神恍惚地度过了这么一个时辰。其实哪怕她摆一付恶生生的面孔,我也不会介意。试问有谁会愿意与其它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越是和气,我便越觉得自己像是拆散人家家庭的插足者一般,也越发觉得后宫的诡异和阴晦。

  我是怎么走出正阳宫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里住有一个女人,她是皇甫文昕的正妻,她也是皇甫文昕唯一的孩子皇甫烟玉的母亲。我的身份是他的一名妾。我抬头,宫墙之上的天空不再是蓝色的,云不再是白色的,它们都是血红血红的,张着大口,像要吞食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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