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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太后并不领情,仿佛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将他的手甩开。

  “什么先帝旨意,分明是伪造的,皇帝不忠不孝,竟敢弑母,居然还假托先帝名义。”

  她语调悲愤,神情之间郁郁含冤。

  第二百零二章 陨落

  从将士中爆发出一阵微微鼓口声,晨露微微冷笑,开口反驳道:“那道旨意,原本是先帝交给惠妃秘密收藏的,当时消息走漏,惠妃宫中一连遭到她几波刺客的急袭,她情急之下,只能将圣旨交给林邝保管。”

  “之后惠妃就因病急薨,秘旨就一直留在林邝手里。”

  晨露最后道:“然后朝廷就从他手中缴获了此物。”

  “林邝是我家门败类,他的话也可相信吗?!”

  太后冷笑着,仍是冠冕堂皇道。

  王沛之望定了她,幽然吐出一句,“那一年先帝与你争执,错手将一道卷轴掷中你的手腕。”

  太后的脸色顿变,只听王沛之继续道:“你并没有细看内容,其实那便是这道圣旨,那次你的手腕被木轴砸伤,在这道圣旨上留下了一滴血。”

  太后面色越发灰败,腕间的翡翠玉镯碰撞着墙角椒壁,发出冷冷之声。

  “你的手腕,现在还有一块淡色伤疤。”这一句如离弦之箭,挟着锐利的啸鸣从太后心间射过,她不知是惊是怒,全身都籁籁轻颤。

  在场众人都是男子,晨露使个眼色,秦喜大着胆子上前,惴惴不安道:“太后娘娘恕罪。”

  他揭起太后的罗袖,在雪肤之上赫然见到那块疤痕,果然是分毫不差。

  太后也不反抗,只是失墙伫立着,说不出的孤单萧索。

  血色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玄色纬衣上重重团了本色暗花与金红缠丝绣。

  虽然眼角有淡淡细纹,却仍遮不住那份皎美高华。

  “沛之,你为何要如此待我。”仿佛已痛绝心肺,她低低问道。

  平日幽深平静凤眸中宛如盛了两团火焰,灼热而凄厉。

  “阿媛,你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王沛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隐忍的哀伤。

  “我可以为你去刺杀政敌,可以为你隐忧避世。但你却仍不罢休,你要废黜今上,让未出世的幼儿即位,她让你继续垂帘听政,九州天下被随心所欲,却又要置苍生黎民于何地!”王沛之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顾四周众人的低哗,只是凝视着太后,目光沉痛决绝。

  “够了。阿媛,罢手吧!”他温柔的,宁静地喊着她的闺名,再一次恳劝道。

  太后低低冷笑,目光中混合着强烈爱憎,“你说得真是轻松。”

  她笑得温柔凄楚,“我自十九岁伺奉先帝,到如今已经二十六年了,夜夜梦回,有哪一夜睡得安宁,你真以为是我恋栈权柄,欲壑难填吗?!”

  她眺望着重重的宫阙飞檐,轻轻的,字一句道:“这帝阙千里,玉座珠帘,一旦拥有,便再不能失去,除非是……”

  她微笑着,轻轻吐出那个天地间最可怕的‘死’字。

  王沛之悚然心恻,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道利芒。

  “小心!”

  他飞身扑去,间不容发地把太后推开,那道利芒闪着幽暗地绿光,直直刺入他胸。

  变生肘腋,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其他。

  一道矫健柔弱的身影从宫墙上跃下,以手中弩箭再次射杀两人,负起静王就转向疾奔。

  无数人在这一瞬惊呆了,待回过神来,维修组上前急喊:“大将军!”

  “王帅……”

  “王大人……”

  王沛之平躺在地,太后近乎痉挛地握住他的手,瞳孔收缩为一点,面庞因震惊而扭曲。

  “沛之……”

  她颤抖着,绝望地低喊,白皙柔腻的手掌,被那潺潺而出的血泉沾染浸润。

  一滴泪,从她的眼眶流出,灼热地,咸苦的,落进王沛之的眼中,近乎滚烫。

  “不要哭,阿媛。”

  她咽喉咯咯作响,却勉力撑起身躯,对着左右亲兵道:“把她拉开。”

  从人无不凛然,强硬地将太后搀起,正要拖离,却见她剧烈挣扎着,竟摆脱了几个有力男子的钳制,扑回到他身边。

  “我不哭。”

  太后只觉得漫天星辰都在旋转,这繁华若梦的宫阙万重好似在崩坏、风化,雕梁画栋化为朽灰,一寸寸地,消逝眼前。

  她咬牙微笑着,笑容一如二十六年一般妩媚清丽,“坚持住,太医马上来了!”

  王沛之戎马半生,眼光如炬,微微一瞥自己的伤势,心便沉了下去。

  他眸光闪动着,故作轻松地喃喃道:“好痛哪!”

  他对着太后露出温柔地微笑,低声唤道:“唱一曲吧,就我们初见面的那首。”

  太后恍惚着起身,清了清嗓子,清婉透彻地歌声便在夜色中飘忽,似远又近。

  “暮宿南洲草,晨行北岸林。日悬沧海阔,水隔洞庭深……”

  王沛之突然挺身坐起,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让太后软软躺倒。

  他咳嗽着,口鼻间也溢出血来,因这一猛力动作而瘫倒在地,瞳孔也开始扩散。

  “对不起,还是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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