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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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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子夜 皇帝驾临南六之时,纤纤残月已上了树梢,枝叶的斑驳黑影里,但见银白月影,只那弯弯一线,在林间若隐若现。 此时林海之上,却是繁星如织,天际银河浩渺,宛如江潮浮动,席卷虚空之间,凌驾于苍生万物之上,仿佛悲悯世人,又仿佛千万年间,冷眼相看,荣辱沉浮,喜怒哀乐。皇帝见城墙上,但见巍峨肃穆之上,有一道纤弱身影,正茕茕独立。 此时星光朦胧照下,佳人白衣胜雪,微风飒拂之间,也不知沾染多少云霄清露。 他止了左右的跟随,独自迈步而上。 晨露迎风而立,任由衣袂轻轻飘动,她的裙裾轻舒垂泻,从低处看来,竟似一朵幽然绝尘的雪茄,看似开得繁华璀璨,近了,却是无边的寂寞。 皇帝屏住呼吸,仿佛不愿意惊醒什么,缓缓走近。 “你在这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雅醇和,宛如景乐末年那个飞身接住她的少年……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为何却仿佛只过了一瞬?! 晨露回身一瞥,那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却狠狠地刺入心口,化为一柄利刃,绞碎所有,只剩下千疮百孔。她微微闭眼道:“只是有些累了……” 皇帝走上前来,和她并肩站定,轻轻道:“这次害你奔波,是朕的无能。” 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凝聚着满满的担忧、爱恋和自责,这一刻,漫天的星辰都在这光华面前黯然失色。 “为何如此怨怪自己?”晨露突然笑出声,带着别样的妩媚调皮,以及淡淡怅然—— “其实,我只是想在城墙上多呆一会……” 她的眼神,悠远而迷离,手中轻抚着这一段青砖大石,久久都不忍放开。 任由时光流转,她都不能忘记这里是她前世和忽律激斗,坠落而下,被元旭接住的地方…… 时光匆匆而过,人事已非,如今在鏖战之后,再见这段城墙,怎不让人嗟讶? “是想起了什么事吗?” 皇帝生性敏锐,凝望之下,轻轻问道。 晨露轻应了一声,两人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此时河汉之间,隐隐有玉琼风华,星光幽闪之下,这高亘城墙上的两人,遗世独立,仿佛再无第三人可以溶入。 “你为何不问我,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半晌,晨露才打破了沉默。 “每个人心中,都自有丘壑,强行将它掀开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遗憾,”皇帝深深凝望着她,发自肺腑道:“我在遗憾,为何第一个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晨露听完,仍是静默。她低下头,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句,微颤的眼睫,将所有情绪都遮挡在外,有这一句就够了! 风越发大了,先是有些格外的清爽,渐渐的,如露水深浸一般,竟似凉意入骨了。 “是第一道秋风到了……” 晨露抬头望天,感受着凌空拂过的凉意,她微微低喃道。 皇帝脱下披风,替她仔细披上,手指尽处,又替她掠过鬓间的一缕乱发。他更无一言,只是从袖中取出那枝翠碧玉笛,凑到唇边。笛声呜咽,竟是晨露初次吹奏的那首,在这高耸城墙,声音清冷玄渺,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虽然曲调相同,皇帝吹来,却是多了一分尘世间的暖意。 这暖意悠远传去,渐渐沁入心中,让人的思弦,都轻轻松下。 彼此的眉眼,都在这夜色中朦胧,只有这笛声幽幽,仿佛在诉说心事。在幽幽笛声,夜已过了子时,这漫长的一日,悄然结束。 第一百三十章 “舅舅素来骄横,吃了这个亏,必定不肯罢休。” 晨露着了件幽蓝纱衫,更映得皓腕如雪,她取了案上的小玺把玩,信手拂动着五色丝绦。 阳光透过下逐客令,照着这玉玺,瞧来通体剔透,只似一件精美绝伦的玩物。可它却是至高皇权的象征。 在世人口耳相传中,所谓的御玺大宝,乃是一方大印,受命于天,传延至汉时,王莽篡位,老太后王政君一怒之下,掷于地上,碎了一角,不得不以金补之。那样的御宝,一直是妥善珍藏的,遇到重大仪礼,如即位、立后、传嗣,才会取出盖上,平日里政务往来,一律只用皇帝的随身小玺便是。 小小的一颗,在她白皙指腕间流转生辉,炽日照下,竟隐隐有种妖异之感。她手中把玩着,听了皇帝的话,雪白面庞上掠过一道微笑道:“乡间俚语说,偷鸡不着蚀把米——襄王想要趁火打劫,反惹了一场晦气,也是活该。” 皇帝对这位阴森跋扈的舅舅半点好感欠奉,他望着桌上这份奏章,笑道:“平州和栾城那边,已成了战场了,舅舅千里奔袭,开初很是顺利。不过四弟虽然在逃亡路上,仍以密谕通知了手下府官,以平州城为中心,聚集了周边兵力,将襄王打得落花流水。” 他抑制不住心头的快意,畅快一笑,转头道:“你真是料事如神。” “哪里,是襄王的贪婪害了他,他早知二王永世长存之事,却不愿意揭穿,就是想趁火打劫,吞并他们的封地,我事先熟悉了他的性子,便能料定他的作为。” 晨露静坐在椅子上,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凉风,一身清爽。 “如今两虎相争,朝廷可算有了余地,棋路一下活了过来。” 她瞥了元祈一眼,淡淡说了句:“也不知太后是否知道襄王这件事。” 元祈闻言,眉心闪过一道阴霾道:“今日晨间,西华门有人私自夹带,转呈给慈宁宫的叶姑姑……” 他面色如常,只是瞳仁之中,深不可测,晨露心下雪亮,皇帝已是大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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