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碧霄九重春意妩 | 上页 下页
八一


  我下意识地便想反驳,告诉他唐天霄并非外表那样无能,韬光养晦下的雄才伟略未必输于他唐天重。

  可转念一想,一则唐天重未必看不出唐天霄是怎样的人,二则我也不想说出唐天霄太多的秘密,免得引起唐天重的警戒,反而害了他。

  何况,我不过一介弱女子,他们兄弟这样的皇权之争,原该有多远就躲多远。

  思量片刻,我答道:“如果侯爷想要我绣个青龙的香囊,我便为侯爷重绣一个。”

  “不用了。”唐天重似乎怕我又要去剪那香囊,急急地将手往后一缩,已将香囊放到自己枕下,“这个便很好。你若闲了,再帮我绣个有龙的也一样。嗯,不妨也绣个有凤的,你自己戴着也好。”

  我听他说了句很好,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便松弛下来,但转而听到他后面的话,一时又被震住。

  龙凤佩饰,本只是帝王和皇后才能拥有,其他人妄自佩戴,均可以谋逆论处,严厉起来,来个抄家灭族都不为过。但他如今调笑之际随口说出,竟似闲庭信步般不以为意。

  仿佛他天生便是龙,我天生便是凤。

  良久,我才能忽略了他的后半截话,小心翼翼问道:“既然……侯爷还看得上这香囊,却不知,不知侯爷可否……”

  我顿住,咬着唇观察着他的脸色,希望下面的话不致激怒他。

  他果然皱起了眉,眸光也冷了下来。

  我有些怯意,只强撑着不流露出来,依然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虽然不情愿,但终究说道:“我若这次对你言而无信,日后还想让你再信我?放心,如果今天父亲病情稳定,我明后天便带你去见庄碧岚他们。我会在你面前放了他。”

  他答应得爽快,我反倒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傻了般怔怔地望着他。

  他却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背对着小小的灯盏,连那刚硬的五官也柔润起来。

  “本来说躺一会儿的,瞧你招的我,都没能闭上眼睛养会儿神,就得进宫去了。”

  虽这样说着,他却将嘴唇凑近,在我眼睫上亲了一亲,方才跳下床去,地唤一声,便有侍女进来,轻手轻脚地服侍他梳洗更衣。

  收拾完毕,他取了我才绣好的香囊,亲手佩在了自己的腰际,才踏步往外走去。

  临出房门,他又转过头,隔了那半敞的纱幔望向我。

  我不由向他挥了挥手,轻声道:“一路小心。”

  他的唇顿时扬起,明朗的笑容极其灿烂,让我一时炫感,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样的笑容,清爽干净得像湖面吹过的清风,伴着潮湿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会是那狷狂冷傲不可一世誓将天下踩在脚下的唐天重?

  思前想后,我到底相信了唐天重应该没有骗我。

  我和庄碧岚俱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他继续囚着庄碧岚,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被他禁锢在莲池之中,成为他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姬。

  他实在没有骗我的必要。

  那么,摄政王唐承朔病重便不是谣传,他的确因为摄政王的病,才打算拖个一两天再放人。

  吃罢午膳,我正想着要不要让无双打听下唐承朔的病况时,外边居然有人前来通禀,说摄政王要见我。

  “摄政王?”我惊讶地问前来禀报的侍女,“你没有听错吧?我从未见过摄政王。”

  而传说中身患重疾的摄政王,又怎么知道我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南朝女子?

  很快想到了唐天重,难道他在唐承朔跟前提及过?

  侍女笑道:“哪会听错?摄政王就是要见住在莲池的清姑娘,听说怕人不明白,还特地加了一句,就是侯爷心坎上的那位清姑娘。”

  无双只怕我紧张,一边帮我预备衣裙,一边笑道:“王爷对家里人再好不过,就是对下人也和气得很。姑娘模样性格在这里呢,还怕王爷不喜欢?”

  这话说得,怎么好似我要去见公婆似的?

  我瞪她一眼,择了件靛青色黛紫镶边高腰襦裙穿了,披了条浅紫色的披帛,便带了无双,随着来人径自出了莲湖,去见唐承朔。

  摄政王府本是南朝一位纵情诗书闲散王爷的宅第,包括莲池在内的后院完全是江南园林的风格,回廊曲折,竹径通幽,亭台楼阁,精心独具。但前面正院却轩昂壮丽,飞梁画栋,颇有天朝皇室宏伟气象。唐承朔便是住在正面的五间上房中。

  沿了蔓着青葱蔷薇枝的抄手游廊,我走到院前的垂花门前,便有侍女急急过去通禀。不多时,便见探病的男子和服侍的小厮都退避开去,待我被迎进去时,只剩了唐天重的弟弟唐天祺和几名华衣丽服的侍姬围在窗下一软榻前。

  榻上卧着一瘦骨伶仃的老年男子,包裹着松软的青金色绸衣,未束衣带,连花白的头发也只是松垮地系在脑后。

  如果不是那和唐天重颇有几分神似的面孔,我真的看不出这人居然是传说中南征北讨辅助大周幼主打下这半壁江山的摄政王唐承朔。

  唐天祺见我进来,已扶着唐承朔半坐起身,笑道:“父亲,浅见了没?真的是个大美人啊,这满屋里侍奉的姨娘们,也算是拔尖的了,可实在没法和这江南的宁家大小姐比啊!”

  我急急向前见礼时,唐承朔已支着榻沿向我望来。

  他的两腮已瘦得凹陷下去,满是皱纹的皮肤黯淡灰白,眉梢眼角果然如无双所说的那般,看着十分和蔼可亲,并觉不出唐天重那种咄咄逼人令人敬而远之的气势。

  他的眼珠也已浑浊,略带卧病已久的呆滞,只是端详我时,明明唇角有着笑意,我依然能觉察出他不经意间泛出的警惕和猜忌。

  或者,以我的卑微,他也不需要掩饰他的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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