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碧霄九重春意妩 | 上页 下页 |
三 |
|
“死了?”唐天霄又恢复了懒懒的笑,往榻上一靠,优雅地将腿交叉在榻上,取过酒来继续喝着,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明明挺伤感的一句诗,被他用这等带了薄薄醉意的口吻潇洒念出,莫名地便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在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南雅意跟前,他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见面一个多月来,我看到了一个外表平庸无能的少年帝王,不经意会伸展开凌厉的芒刺,偶尔又会流露出孩子般的委屈和不甘来。 南雅意那双美丽的瞳人倒映着的意中人,则是一只敛翅蛰伏的九天鹰隼,更是一把跃跃欲出的锋利宝剑。 而我只是继续着我平凡的旁观者生涯,看着皇宫一幕接一幕的激烈闹剧,看着才子佳人们出众的才情谋略,也看着他们演绎自己精彩的爱情,默默数着自己虚度的似水流年。 如果我的生活,能像流过静宜院旁的溪水般安静,其实已是我求都求不来的幸运了。 皇宫,皇权,波诡云谲。 从来都是。 一向认为自己有很强的适应性,连楚帝率百官降周的那天我都能躲在南雅意的简陋宫室中,和她相互取暖,安然入睡。 可这一晚,我在床榻上辗转了半天才勉强入睡,脑中恍恍惚惚,只有洁白丝帕上一针一线绣着的“碧”字,像扎在了心口,挥之不去地疼痛着。 梦里还在疼痛,疼痛地抓着那条丝帕落泪。 德寿宫前的莲花池,是我最流连的地方。轻轻漾着的水面,敛住了一天的清澄月光,连月亮都在粉白的睡莲边摇荡,像谁在幽幽叹息。 往年最珍爱的白莲早已凋谢,再盛开时,也已不是原来的那一枝。 坐在汉白玉的石桥边,执一管竹笛,吹彻了水间月影,碧莲清香,也吹得自己一脸凉湿。 抽出丝帕,擦拭着白天不肯流出的泪水,看着那水碧丝线亲自绣的“碧”字被洇湿,正在出神时,那边传来了喝杀声。 抬起头,还未及察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池畔的阴影中窜出一名蒙面的男子,剑光凛冽,劈面而来。 惊呼,丝帕掉落地上时,我的脖中凉凉的,却没有感觉出疼意。那人只是握紧剑比住我脖颈,一双微凹的黑眼睛熠熠生辉,却泛着比流水更冷的寒意。 我不想死,也不想成为这人的人质,成为维护南楚皇家利益的牺牲品。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指着莲池,低声告诉他,“会水吗?躲到水里去,我引开他们。” 那人迟疑地盯着我,眼底的光辉时明时暗,变幻不定,忽然便拿开了宝剑,却将我的手臂一拉,迅速将我往怀里一带,紧紧地拥了一下,在我耳边道:“我相信你。别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中略带疲惫,却又莫名地柔和着,如此时……缓缓泻下的月光,与他高大的身形和满身的杀戾之气极不相称。 没等我从他突兀的举止中回过神来,他便放开我,悄无声息地步下莲池,让水面将他淹没,连异样的水纹也很快在微风清拂中消失。 我定定神,不等追赶过来的宫廷侍卫走到近前,便赶过去叱责,“你们在瞎嚷嚷什么?太后娘娘玉体违和,刚刚睡下,惊动了她你们担待得起吗?” 领头的侍卫认出是我,吃了一惊,急忙解释,“刚有刺客奔过来了,我们正搜查着,一定安静着,不惊动太后。” 我四周一望,皱眉道:“哪里来的刺客?我刚才一直在这桥上,没见到有人影经过。” “那就一定没去太后宫中了!” 侍卫们即刻赔笑着,只在莲花池附近草草查看一番,便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追去。 我只觉刚才那刺客身上的血腥和汗水似乎沾到了我单薄的素衣上,生怕这人再从水中钻出,又对我无礼,眼看着侍卫们离去,立刻奔回了德寿宫。 我没有再去查看那刺客的动静,也没顾得上去拣回那条绣着“碧”字的丝帕。 第二日打听时,刺客早就脱逃了,而我的丝帕也消失了。 再次从梦中的回忆里惊醒时,听着身旁南雅意均匀的呼吸,我还在疑心自己是不是仍在梦中。 那刺客居然是大周的康侯唐天重?他还拿着那条丝帕锲而不舍地寻找着我? 算一算,都是快两年前的事了。 那年我十七,还记得月下抚笛,懂得思念和落泪,如今我十九,却连落泪都不会了。 我只会好脾气地浅浅微笑着,冷眼旁观楚帝的荒唐无耻、杜太后的悲愤无奈、楚皇室的分崩离析……直至在新的皇朝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僵硬的微笑和我看不出本色的容貌一样,已与我如影随形。 恍惚了好一会儿,黯淡的窗纱已透出清亮的光线来。南雅意半醒不醒,迷迷糊糊地问我:“清妩,是不是做梦了?晚上翻来覆去的,连我都被吵得没睡好。” 我含糊应了一声,她打个呵欠,侧过身又闭上眼睛。 我看她睡熟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起床梳妆。 有唐天霄的暗中照应,静宜院外面看来虽陈旧,但我们卧房内的陈设还算精致。妆台上的铜镜一尘不染,在晨光里清晰地倒映出我的面容。 尚未涂上当年杜太后令人为我配制的秘药,我的肌肤细腻柔白,五官精致,尤其一对不需描画的远山眉,修长舒扬,自有韵致。 应该也算是美人了,能为自己和他人招来祸端的美人。可惜了一双眼睛,少年时灵动如溪泉,如今却已空空洞洞,像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井。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