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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信默没有立刻回答,但沉默之后的答复仍然是:“遵命。”

  琚相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阴霾铺在半天里,真是上天才能创造的奇迹,他微笑颔首:“必有瑞雪预告丰年。希望还有别的好消息,让好事成双。”

  信默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向琚相深深地躬身告退。

  荣安一直在等信默的消息,见他沉着脸走出书房,她快步迎上去。信默的眼神,她读不懂。他温柔地说:“辛苦你。”荣安想,事情应该没有变得更糟,也许还有好转的迹象。

  琚相很快走了出来。荣安这一次有意向他示好,却听琚相不冷不热地说:“你不要以为,恐吓对我奏效。我不过是遵守承诺,防你做傻事。今日这般幼稚的花招,不要拿到别人面前给你父母丢人现眼。”

  荣安的好心情立刻变成熊熊怒火,简直疑心他天赋异禀,能用三言两语轻易激怒她。

  “他今日可以出门。”琚相说完想走,荣安急忙上前拦住,说:“府中已准备宴席,请相爷务必留饭,容我聊表心意。”琚相不肯答应,荣安悻悻地说:“老三自从出门赴宴,五六天还没有回来。难得请到相爷莅临寒舍,老三的妻子杨氏还有求于相爷。”

  琚相没想到她自顾不暇还要顾人,便要作色。白信端的妻子杨氏走上前跪倒,琚相不好当着别人的面与荣安较真,沉下脸来听那年少妇人哭诉。

  荣安借机出来,匆匆地抽身去张罗酒食。她随便问了问宴席的筹备,几个转弯来到内宅一处静室。

  素若峦家七名义士正在市中凝神安坐,荣安忐忑地问:“他的亲卫果然跟来。这老东西,时时刻刻加着小心。”

  义士们点点头道:“琚相亲卫二十八人,从不离左右。此时散在正厅、宴厅,还有通往内宅的道路上。”

  荣安几乎失了主意,问:“如何是好?早知如此,该让你们埋伏在宴厅当中。或则刚才就应在书房里了断他的性命。”

  那七人毫不慌张,说:“公主不虚担忧,一会儿从容饮宴即可。”

  荣安又焦躁到:“信默自然要入席陪着,发生变故时他一定维护宰相……你们不可伤害他。”

  一人回答:“驸马与琚相说完了话,心事重重地去了马厩,不准人打扰。”

  荣安有些惊讶:“家有贵客,他到那臭烘烘的地方做什么?”

  另一人说:“我们也很担心——驸马一向言行得体,做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是否因为琚相对他另有吩咐。”

  这问题难住荣安。她想了片刻,毅然道:将马厩封上,不准他出来!倘若真如诸位所言是宰相秘密差遣,一定不是好事,不能让他去办。更不能让他坏我们的事。诸位已有必死之心,瞻前顾后有何意义?机不可失,不如这就动手吧!”

  那七人互换眼色,一齐点了点头。他们本已换了家仆服饰,陆续离开静室并未引人注意。荣安有回到书房,见杨氏还在琚含玄面前涕泣,而琚含玄的容色竟愈加平和。荣安仔细一听,果然听见杨氏赌咒一般,说着赴汤蹈火的誓言,恨不能破腹挖心给宰相看似的。荣安听不惯这话,几乎后悔让她来求情,便想着三言两语将她打发,口气中不再客气。

  家奴传报说开了宴席,琚相和颜悦色宽慰杨氏两句。荣安心有大事,口中催促宰相入席,没想到杨氏不仅不走,反而说:“愚妇恳请为相爷持觞,不知相爷肯否赐此殊荣?”

  荣安当即急了,生意不由得尖锐严厉:“一介妇人在相爷左右劝酒,成何体统!”她与杨氏同是白家儿媳,然而一向自持身份,样样不与人同。今日杨氏求情,早已有豁出一切的决心,偏偏荣安又不帮腔。杨氏心中正恼她,这时更不肯听她的,苦苦向宰相哀求。

  琚相烦这妇人纠缠不休,未置可否就入席去。杨氏便当他默许,紧紧地跟上前。荣安心中虽然不乐,又怕隐藏搅闹会让琚相拂袖而去,于是生生忍气吞声,入席陪坐。

  琚相环顾,问:“怎么不见驸马?”

  荣安急中生智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起码出去了。我想拦他,却拦不住。他平日不是这样的人,望相爷见谅。”琚相听罢泰然自若,并未怪罪。

  酒过三巡,荣安的眼睛不再安分,不住地看看琚相,再看看他身后两侍卫——他们神态自若,仿佛已放松戒心。荣安向家奴说:“上那道菜吧。”又向琚相笑道:“今日是个大节,家中备了一道大菜,但愿相爷喜欢。”

  她的话音未落,外面一队人抬着一桌全羊肉走来,才走到门口,香味已溢满宴厅。琚相的亲随依例要查,然而那只羊做得不同寻常,全身用色彩绚丽的花朵覆盖,一动便会破坏。琚相奇道:“严冬季节,从哪里弄来花儿?”

  荣安笑答:“相爷仔细看看——都是用果蔬做的。”家仆听了便要抬桌子到他们跟前,供他们观赏。琚相的亲随小心地翻开几处,没有见到异样,就放过抬桌的四人,却不准其余三人跟进去。

  琚相见烤羊如此奢华,不觉看得入神。

  那四人放下桌子,突然各从花朵之下抽出短剑。雪光倏忽一晃,两人已去刺那两名侍卫,另两人直刺宰相胸膛。

  荣安虽然早知如此,当真置身这场面中,还是看得呆住。只见刹那之间,剑光将宰相围住。杨氏不知哪里来的胆量,横身挡在宰相面前,顷刻被两柄短剑刺穿。荣安的头发几乎竖起来,她想要尖叫,舌头却僵在口中。

  两名勇士拔剑再去刺宰相,而宰相已趁机拔出他的宝剑焕雯。

  荣安听说过二十年前他的剑术超群,阵前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策划今日来事前,他怀抱着侥幸想:离开战场二十年,他已老了。

  今日却知道,“老”字对于有些人来说,仅限于容貌。他的剑术依然惊人。

  焕雯的金色光华向四周一荡,霎时间,他的气势锐不可当。荣安仍呆坐不动,在这一霎却是被他震撼,动弹不得。她微微张大了嘴,目光无法从他的身姿移开:对手的淋漓飞血之中,他的样子宛如杀气腾腾的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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