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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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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猎苑虽然不能与皇家相比,在京城近郊也属难得之大。邕王上京时曾经路过,早知道其中茂林甘泉堪比名胜,这天当然大大赞叹一番。素沉也早打听过,知道邕王性情恬淡不喜狩猎,年幼的世子虽有豪情,可腕力臂力都有限,还没有猎过庞然大物。因此平王命人搜罗了许多野鸡野兔等小猎物,散布在猎苑内,又早早将一处幽雅的小亭收拾干净。素沉陪邕王父子尽情追逐了半日,晌午时分陪他们在亭内小憩。 这时,林间淡薄的雾气在渐渐明朗的阳光下飘逸,四处弥漫着土与叶的清香气息,一道清流在亭边蜿蜒远去,流水淙淙,鸟鸣清幽。邕王顿觉身心舒畅,命人斟酒与素沉对饮。 他们才休息了不到一刻,忽然听远处一阵喧闹越来越接近。邕王侍从们立刻排开架势严阵以待,素沉也不明所以,大为尴尬。 不一会儿,一只鹿向他们跑来,一队人马追逐着它,旋风般卷到了眼前。素沉一见那些衣着华丽的少年贵族,就不住蹙眉。而那些少年却对他们视若无睹,追逐着鹿从亭子边呼啸而过。 鹿早已惊慌失措,不一会儿又慌张地转了回来,见这里有邕王等众多人马,又掉头乱跑。世子一直好奇地张望,这时忽地抓起手边的弓,搭了两支箭在弦上,一松手,那鹿两条后腿就各中了一箭。他在电光石火之间露了这样一手,连素沉身边老练的猎手们也齐齐地大声喝彩,上前为他活捉了那头鹿。 那些少年贵族正在引弓,却被一个孩童得手,不由诧异地纷纷勒马。 邕王见儿子并没有显露出十分得意的神色,赞许地向他点点头,又转眼去打量那些少年。其中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看见素沉后“咦”了一声,连忙跳下来施礼:“大哥今天怎么有兴致出猎?” 邕王见这公子相貌出众,便和颜悦色地问素沉:“难道这位就是兰陵郡王?” 素沉忙回答:“兰陵郡王至今仍在府中闭门思过。这是在下的妹婿,相府的二公子云垂。此地紧邻圣上赐给宰相的猎苑。狩猎时追逐猎物越过了界是常有的事,只是亲家之间从来不计较这些。未料到今天因此扰了殿下雅兴,万望殿下恕罪。” 邕王听素沉话中的意思与相府十分亲密。他原本就无意追究,又见众少年各个不似寻常出身,笑着做个顺水人情,邀他们一起饮酒休息。 那些年轻人也不推辞,一起下马谢过东道。唯独云垂见亭子狭小,力邀邕王到相府林地中一处连亭。邕王不愿与他家有瓜葛,婉言推辞。云垂也不勉强,命人铺开毡子席地而坐。一群人分了高低主次,云垂想到自己无官无职,在这里是客,就坐到了后面。有几个同行的人敬他是宰相次子、素沉的妹夫,让他往前面去,但云垂一向不以为意,随便坐在末位也自得其乐。 邕王细细打量一遍,慨叹道:“离京多年,面孔都生了。”旋即问起众人的姓名来历。一问才知:前面坐的多是素氏,既有在京官员,也有后族子弟。其中一位衣饰极其华美的,是恭嫔与景嫔的亲弟弟,身边亲随和应用之物竟比素沉还丰厚许多。还有一个少言寡语的是安嫔的远房堂弟,与邕王妃也沾亲,邕王连忙让世子与这位表舅见礼。问到后面已经没有显赫官职,但邕王脸上始终没有半分轻慢的神色。云垂坐在最后,看在眼里不住暗暗点头,对邕王添了几分敬重。 所有人报过家门,邕王才为难地笑道:“政令原是不许藩王与京官结交。本王也未想到诸位竟有这样大的来历,实在不便多加盘桓,不如这就告辞了。”说着起身要走。 素沉急忙挽留,那些年轻人也无所谓似的笑道:“殿下这样说未免不近人情。我们难得遇到殿下,刚刚心生仰慕,殿下三言两语就要打发,实在大伤人心。就算是政令,也不是不能变通。” 邕王一向知道京中素氏行为不端,眼看他们这样轻浮,更觉得身为皇后长兄的素沉难能可贵。他也有意与素沉表示亲近,便在素沉再次挽留时道声“恭敬不如从命”。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谈天说地,渐渐聊得起劲。世子不能陪着喝,得到他父亲的许可就独自去林中玩。他走了不多远发现一只野兔,一边追一边也记了路,可是林中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树木,三转两转就迷失了方向,越走越远。 邕王等了一阵不见世子回来,有点着急,命人四下散开去寻找。他尤其担心这个独子,自己也骑了马去找,一直走到平王与宰相两家猎苑的交界处,也没有看见儿子踪影。他正想返回,却听见不远处有野兽威吓人的咆哮声。邕王的直觉觉得是儿子遇险,忙循声过去,果然见一只凶悍的大野狗在世子几步远的地方虎视眈眈。世子手里握着短刀,却没动弹。一人一狗都不敢轻易攻击对方。 邕王急忙拿出弓箭,一箭还未射出,从旁已有一枝银箭“嗖”的射穿了野狗的脖子。邕王快步上前拉住儿子,见世子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寻找射箭之人。 一个穿着紫色猎装的女人牵了一匹白马,从树丛里走出来。邕王一见愣了:那女人眉目如画,一双眼睛特别明亮,像会闪光似的。那件猎装的紫色并不十分雅致,可是穿在她身上也格外好看,更衬得肤白如雪。 她见到邕王也愣了一下,不再往前走,就在原地大大方方地施礼。世子认得这是在丹茜宫见过的德昌郡主,连忙道谢。 素澜没想到偶尔跑出来骑马会遇到这样一幕。见世子手握明晃晃的短刀,她远远地笑着问:“世子持有利刃,为什么不进攻呢?” 世子收起短刀,一字一句地回答:“可我没有杀死它的把握。激怒一只无法杀死的野兽,不是明智之举。”素澜心头晃过一种熟悉之感,记得崔落花也教过她同样的话。她莞尔向邕王道:“殿下自这里向南,不需几步就可以回到平王猎苑。”说罢两人四目相对僵立片刻。 素澜欠身施礼,牵着马转身离开,边走边想:邕王双目精华暗敛,方才挽弓欲射的一刹锐气逼人。果然是皇帝的手足,不仅有十分人才,深藏不露的功夫也了得。可惜他只是京中过客,不然与他结交倒也有趣。想着回头望了一眼,恰好撞上邕王也回头望她。 这一个回眸让邕王想起了丹茜宫中惊鸿一瞥,原来就是她。他不便请教人家女眷的来历,问儿子又只知道是德昌郡主,却说不出德昌郡主是哪一家出身。他心里带了一个大大的疑团与素沉等人会合,提起这一场虚惊,大家才笑道:“原来是郡王的妹妹,琚兄的贤内助——杀只野狗对那位夫人不过是牛刀小试,正经出猎时,指挥调遣人马、打虎杀熊猎鹿都不在话下。威风机智,让我们这些男儿都无地自容呢。” 云垂听了心里不大自在,只陪着微微笑了一下。邕王谦谦有礼地赞一句:“琚公子之福真令人羡慕。如此说来,尊夫人算一位女杰,若是生为男儿,真让人有心结交。” 云垂淡淡地说了声:“这样的女人在素氏也不稀奇,何况拙荆原本是娘家用心栽培的。嫁入我们这等人家,倒是阴差阳错可惜她了。”旁人不好说什么,素沉出来圆场道:“秋日昼短,天色不早。殿下与世子又经历一场虚惊,不如早些回城。”众人连声应诺,结伴回家。 去时不过二十来人,回时却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他们走在路上不免引人注目。邕王向来不喜欢被人关注,觉得十分不自在,偏偏那些素氏少年骄纵惯了,飞鹰猎犬又热闹得不得了。他们一群人走在大街上,迎面忽然撞上一队仪仗,双方僵持住谁也动弹不得。仪卫中负责清道的两人知道这一班都是贵族子弟,也不愿得罪,反而是原本不需避让的邕王不愿在京城中多事,没有声张就挽了缰绳侧身一旁。这一来又被那些贵族少年轻视了几分,觉得这位亲王太没有威仪。唯有素沉与云垂两人觉得他不拘小节的气度令人佩服。 贵族少年们暗自数了数,那仪卫中除却清道的两人外,有青衣女官六人,后面跟着偏扇、团扇、方扇各十六枝。他们心中各自称奇,再看三具行帐、两具坐障之后跟着翟车,两边走着十六个婢女。仔细数了数驭手,发现是八人,这才知道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外命妇仪仗。 邕王与素沉见车上包裹着白铜制成的花纹装饰,比别人更惊异:仪仗主人不是王妃便是公主。京城的王妃仅有平王妃而已,邕王想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素沉。 素沉见队伍仿佛要去平王府,但母亲平王妃身子没有大好,平日足不出户。又猜测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要去迎接妻子凤烨公主入宫。素沉心里疑惑,刚想告辞回家,却眼见那仪仗转了个弯,走到另一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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