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页 下页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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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去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弯新月羞涩地冒出个头,疏疏淡淡挂在西南方向,冯陈来送饭时没见到她人,前后左右找了个遍也不知她上哪去了,唯恐她出了什么意外,没法跟公子交代,只能坐在门槛上等她回来。这时他老远就见云儿手撑在腰上,正一步一步地沿着石阶慢腾腾往上爬。 云儿看到冯陈在道观门口,忙笑问:“晚上吃什么菜?”冯陈怒目瞪她,又不敢违背公子的命令跟她说话,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灵机一动,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小心豺狼虎豹吃了你!她摇头笑道:“我才不怕豺狼虎豹呢。”吓她?当她是三岁小孩啊! 冯陈气结,又写道:你要是再敢乱跑,我便不给你送饭,活活饿死你。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有其主必有其仆,威胁起人来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禁怒道:“不送就不送,饿死拉倒,有本事你一刀把我杀了,一了百了!你以为我半死不活被软禁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很好过吗?你试试看成天被当成隐形人,对着谁都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变成鬼了!你现在还要禁我的足,还让不让人活了!” 冯陈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泼辣,一时被她泼妇骂街般的架势吓住了,瞪大眼连连向后退。他只不过好心劝她别乱跑而已,这山上机关密布,陷阱丛生,万一她不小心闯了进去,那可真是有死无生,有去无回。哪知她这会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满口疯话……估计一个人待久了,精神有些错乱,他想。也不看她,赶紧溜之大吉,将她一迭声的乱吼乱叫抛在脑后。 云儿实在是太久没说话了,一旦开口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见他走远了还跟在后面叫:“喂,跑什么跑,我又不是瘟神!你偷偷跟我说两句话又怎么了,谁也不知道!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狮子吼响彻云霄,一时间山鸣谷应,到处都是她的声音。 冯陈老远听到了,喃喃道:“别真是憋疯了吧。”这么想着脚下跑得更快了。 云儿懊恼地将脚下的食盒踢翻,不吃就不吃,咸菜干饭看了就倒胃口,饿死算了。待看见泼出来的是她最喜欢的荷叶蒸八宝饭时,连忙把食盒扶了起来,打开看里面不仅有八宝饭,还有西湖醋鱼,另外又有一碗白玉火腿汤,还冒着热气,可惜洒了一地。她心生后悔,做什么也别跟吃饭过不去啊。闻到饭香后她才发觉自己真是饿了,赶紧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酒足饭饱后,月亮已经爬到树梢了,繁星满天,她站在山顶,一顾一盼俯仰之间,顿觉山高月小手可摘星,令人感慨顿生。山上风寒露重,她稍微坐了一会儿便觉手足冰凉,浑身发冷,连忙搓了搓手躲进屋里去了。环目四顾,梁结蛛网,桌生暗尘,到处都是潮湿阴冷的气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从昨天到现在,都不知道叹了多少遍气了,这里真是要床没床,要被没被,怎么睡觉嘛! 她想起下午发现的那个温泉,心想还不如去泡澡呢,不但驱寒保温,还能活血生肌,加速伤口的愈合,比睡这活死人墓强多了。于是提了盏风灯,用油纸包了换洗的衣物,塞在怀里,沿着下午的路线,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那堵巨石门户下,比回来时快多了。云儿脱了鞋子一齐塞进油纸包里,又扯了根水草绑紧,把它衔在口里,一闭气就钻进了水中,虽逆水而上仍灵活自如,很快就钻了进去。 云儿对于往事,记忆全失,然而水性却极佳,能在水中如履平地一般行走。她曾经在从天山到临安的路上和东方弃打赌,硬是在狂风暴雨之夜横渡白浪滔天的长江,引得岸上打鱼为生的老渔夫都不得不竖起拇指赞她是“浪里白条”。事后东方弃唯有硬着头皮脱了上衣,打着赤膊沿江跑了十里,所到之处人们无不瞠目结舌,指手画脚,说他有碍观瞻,败坏风俗,也算是丢人丢到家了。而她骑着马跟在后面,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来。 她脱了湿衣服,绕着浅处先寻了一个合适之处,舒舒服服仰躺着,温泉水暖洗凝脂,她全身毛孔都为之张开。抬头就是深邃浩瀚的星空,无边无际,而周围隐隐约约的群山像是夜的眼睛在偷偷打量着她,月色下看来自有一番朦胧的美,间或听到一两声虫鸣蛙叫,更添在山中的情致,风吹过树梢,发出轻微的一声,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她叹道:“这儿真是世外桃源啊,要是一辈子能住这儿就好了。”过了一会儿又摇头说:“不好,不好,一个人住这儿岂不是闷也要闷死了?” 在温水的冲击下,云儿的身心完全处于放松的状态,困意袭来,她慢慢地就睡着了。直到被哗啦啦的水声惊醒,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反应过来后忙坐了起来。不等她发问,一个声音冷冷地传过来,“谁?”寂静无人的夜晚突然在耳边响起,更加让人意外。 她一听是男人的声音,低头看了看身无寸缕的自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那人听到动静,全身戒备,将气运于掌上,一步一步逼近,一边还阴森森地问:“谁在那儿?给我出来!”他一掌朝暗处劈去,顿时激起了滔天巨浪。 云儿这会儿听清了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由得暗暗叫苦,都说冤家路窄,可是也不会窄到像他们这样坦诚相见吧?她一头就往水底钻,快手快脚地游到深处,避过他气势汹涌的一掌。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她悄悄探出水面,也不知他人在哪儿,与此同时眼睛也开始到处搜寻,咦,刚才她随手把衣服扔哪儿了,怎么没看见?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穿上衣服,逃之夭夭。 正在她张望的空当,对方已经悄无声息潜到她身后。等她察觉到水波流动时,为时已晚,对方一掌挟着劲风狠狠拍过来,直有开山裂石之势。小命危在旦夕,她也顾不得害臊了,“啊”的一声大叫,双手护住头脸,“不要打,不要打,是我啊!” 对方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收住了力道,可是打出去的一掌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好往旁边偏了偏,一时之间就打在了她的肩上,激起一整条浪花。水流消去了他大部分的掌力,饶是这样,云儿已承受不住,被掌力击得连连倒退,砰的一声就撞到水中的岩石上了,一下就眼冒金花,体内也是翻江倒海气血上涌,一时忍不住,一口鲜血随之吐出。 她无力地漂在水中,奄奄一息,幸亏温热的泉水很快抚慰了右肩的疼痛,不至于太难受。待好不容易压下了体内翻腾的气血,她颤抖着怒道:“你,你……”抬眼看到他裸露的胸膛,立即飞红了脸,侧过头去跺脚道:“你不要脸!”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被人占尽便宜不算,还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想到这儿她恨声骂:“你滚,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会三更半夜来这里沐浴的,除了落花别院的主人燕公子外还会有谁! “我为什么要走?这是我的地方!”他一脸倨傲地瞪着她,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云儿见他突然站起来,“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转过身去,蛮不讲理道:“是你的地方也给我滚!”燕公子气结,一步一步朝她逼近,恶狠狠地说:“这里是禁地,你不知道吗?擅闯者死!” “你说这里是你的就是你的?上面贴标签了吗?署名了吗?明文禁止不准入内了吗?你不但非礼了我,还打伤了我,我就不走,我就不走!”她干脆无赖到底了。 燕公子一听到“非礼”二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冷声道:“非礼?好!这是你说的,我今天就非礼给你看,也不枉我担了这个罪名。”话音一落伸手便来抓她,才触到冰凉的手臂,她就像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瞬间钻入水底,没了踪影,只余下一圈一圈的水波。 第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云儿在另一头探出头来,离他远远的,连声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初次见面就要杀我!杀我不成派兵抓我,打得我皮开肉绽不说,还心怀不轨想非礼我!现在又一掌打得我半死不活,浑身是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跟你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你这样对我?好啊,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尽管来啊,反正我手无寸铁,任人鱼肉,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云儿越说越气愤,脸也越涨越红,加上因为寸缕未着,更加恼羞成怒,遭此奇耻大辱,让她还怎么活下去?她干脆涉水走过去,“你不是想非礼我吗?来啊,来啊,谁怕谁!”她又拍又打,弄得水花溅得到处都是,龇牙咧嘴,看起来一脸凶神恶煞。 哪知道燕公子摸了摸脸上溅到的水珠后,见她如此,反而吓得倒退,“啊,你这个疯子,鬼才非礼你!”他逃之唯恐不及,随手拿起岸边的衣服飞快披上,一头冲进木屋去了,口里喃喃道:“疯了,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从没见过主动要求非礼的女人,这世道简直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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