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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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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士兵面面相觑,时光如亮剑一般来回打量我的脸,又从旁边人的手里拿过一副画像,来回打量我神色。我几乎听不见他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只能听到心脏在胸腔之中嗵嗵作响。 可我更是清楚,若是畏畏缩缩,躲躲闪闪,反而会让他们更觉可疑,不如理直气壮的抬脸挺胸,说不准能唬过去也说不定。于是昂首挺胸,朝他们手中的画像看过去,佯装好奇,打听:“官爷,朝廷这是在抓我们图阳地方来的人吗?” 那士兵不屑,耸了耸手里的画像,不欲让我看清楚,不耐道:“看什么看,朝廷的事关你们这些乡巴佬什么干系,再看就把你抓进去。” 我缩缩脖子,撇撇嘴,气短道:“小的不问了,官爷放我们过去吧。” 那士兵左看右看,似乎生怕就此把我们漏了去,于是再走近几步,离我极近,仔细的和画像上的人物比对了一番,喃喃道:“这么看来也道是有几分相似。” 我大惊,见他靠上来,又不能贸然往后退,冲出去一定会被百余名士兵逮个正着,可不出去,现下已经危险至极。我竖眉,伸了脖子往他手里的画像瞧去,大声问道:“官爷可别吓小的,这到底跟谁相似了。” 待他再往前探身子,我猛地一扯缰绳,马头被突如其来的扭向我这一边,“碰巧”的跟士兵的脸撞在一处。那人被惊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嘴里骂的难听,气极败坏。我赶紧松了缰绳,跪在地上,沉香也跟着跪下,连声讨饶。 身边那几个士兵见他遭遇,纷纷嘲笑起那人,各个笑不可支:“谁让你靠那么近,要是真的画像里的女人手里有家伙,怕是你现在就得横尸街头了。” “月钱就那么多,你这么拼命,小心嫂子早早做了寡妇,给你的娃再找个后爹。”言毕,几人哄堂大笑。 被吓的人也顿觉此话有理,于是抖了抖画像,工整折好,便往怀里揣便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也对,看这女人像是大家闺秀,要行也得用马车吧,绝不会是这种野婆子还要骑马的。”言及此,火大的朝我扬了扬袖子:“快滚,你们这些乡下来的野婆子。” 我闻言大喜,连忙挣扎起身上马,脚下生风的出了青州城门,身后还回荡着几个士兵玩忽职守的调笑声:“那两个野婆子长相还真的不算赖,你这是吃不着葡萄埋怨葡萄酸吗?哈哈哈哈……” 我跟沉香哪里还敢耽搁,等走远之后,立刻上马,折入官道附近的小路,一路狂奔,奔赴怀县,我始终没有看到士兵手里画像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可用猜的也知晓,应该就是我的画像,且是李哲平日最喜画的宫廷画。所以那人才会说,跟我长相有些相似,可画中人模样富贵荣华,与我此时定然不同。只因为李哲从不知道我会骑马,也根本想象不到我会打扮成图阳人的模样,于此也刚好让我钻了空子。 虽已脱困,可后怕仍在,额头上仍旧不断渗出细汗,我用袖子抹了抹脸,吐息绵长,直到马匹颠簸的跑出很远,方才渐慢安稳下来。 “小姐,这条路对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太荒凉了。” 我掏出怀里从方愈那偷来的地图,展开看了又看:“按照这地图所画,应该是没有错误,怀县本来就小,如今中山之地仍有频繁战乱,通行的人少,也不足为奇,我倒也不怕荒凉,只怕会有战败的散乱流兵,那么我们就危险了。” “那我们怎么办?” “只能走,我们最终也是要回北越的,方愈知道我恨江欲晚和李哲,是绝对不会回北越的,但说来,我们也必须回北越去,这样才能摆脱二公子,更安全一些。” 连着跑了一日之后,傍晚之前我们仍旧没能到达怀县,因为整日的颠簸,我们已经恶心的吃不下一口东西,可这里不似图阳,没有山可供我们躲藏,只有一望无际的树林,尤其在黑夜如漆当下,犹如洞开一面遮天盖地的缺口,不知幽深几许,也不知危险与否。 无他路可选,我们栓好马,皆是疲惫不堪的拖步捡树下的枯枝,准备点火取暖。我从未有这般疲倦过,关节僵直,手腕酸痛,手掌的皮肤似乎已磨出水泡,整个人昏昏沉沉,仿佛绷不住这口气,便会随时就地倒下。 沉香的状况比我好不到哪里,我们甚至没有力气说话,沉默而力虚的弯腰捡着地上的枯枝,然后再聚拢在一起,火石相击,不大的力气却让手掌里的水泡乍然破开,液体爆出,那种痛钻心一般蔓延开来,我只能撕掉一条衣角,然后紧紧缠住伤口。 沉香从包裹里掏出硬邦邦的馒头,放在火边烤了一阵,闻到一股糊香味道之后,就拿给我:“您看,现在还能吃到馒头,比在长门宫时候过得还好。”说完苦笑了笑,又道:“我知道的,我们会安全回去的是不是?” 我扭头看沉香噙泪哽咽的样子,伸手抚了抚她脸颊:“如果我走不到,你也一定要走得到,我们两个至少要有一个可以回去。” “要走一起走。”清泪两行,白面如霜,我咬下一口馒头,笑:“沉香,我怕这一次,没有那么善始善终。” “可是……”沉香话音刚落,猛地站起身,推我身体:“小姐您看,那里有火光。” 我一慌,连忙站起身,朝沉香指的方向望去,树林深处的确火光闪烁,看样子人数应是不少,而且似乎正在往这边寻来。 “灭了火,快。”我话音刚落,已经跟沉香用脚踩,用棉衣扑,忙乱至极,而眼睛则不住的看着前方动向。 轻微马蹄声渐渐传入我的耳朵,我扯起沉香,迈步就跑:“许是发现我们了,赶紧上马。” 慌乱中辨不清出方向,我只知道从所谓来时路往外便可上大道,虽然林子里可藏身,但茫茫林海,高树林林,夜色正浓,又怎么能辩得清楚方向,可此时此刻再也顾不得这么多,只管是拼了命的往外狂奔而去。 风呼呼而过,划在脸颊边刀割一样疼,我睁大双眼,风铺上眼珠,酸涩而疼痛。面前的景致从未变过,只有无穷无尽的参天树木不断往后闪去,面前依旧还是望不到头森然树影,夜色茫茫。可眼见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我们与那些人的差距越来越小。 你追我赶并不是办法,照这个进度,不需多久我们就会被赶上,于是我压低声音跟沉香道:“弃马,沉香。” 沉香不知道理几何,只是乖乖的减慢速度,然后下了马,手掌狠击马的屁股,两匹马又开始往前继续奔跑,我则跟沉香蹑手蹑脚的往树林深处里躲。 脚下是落叶,是盘根,是乱枝,我们看不清脚下,只可相互掺扶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身边的树影在寒月冷辉的映衬下,有如鬼魅丛生般骇人。 也不知跑了多久,回头看身后的火光,已然还在,而且似乎分散开来,满布都是,仿若坟冢之上的鬼火一般,悠悠荡荡浮在半空,看一眼,心里全凉。我们面前无处藏身,只能有多远,跑多远。 我们慌张而且疲倦,并未注意脚下玄机,我毫无预警的被盘根骤然绊倒,摔得实成,而沉香扶着我胳膊,也跟着力道被甩了出去。 疼,手掌和手臂尖锐的疼痛,满嘴腥甜味道,满头乱叶,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能连滚再爬的站起身,头也不敢回的继续往前跑。可对于连夜赶路几日的我和沉香来说,显然靠着双脚跑吃力而且缓慢太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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