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不负如来不负卿 | 上页 下页


  天哪,我毫无形象地大张着嘴。一直以为他有十五六岁了,真的才十三岁么?长那么高,又一脸与年龄不相衬的淡定从容。想起他说五年前学过汉语,那是他八岁学的?过了五年还起码能跟我对话,他的脑细胞到底有多少啊?

  “艾晴,我个子高,很多人以为我有十六岁。”他腼腆地一笑,有些局促,又将手放在火上取暖,“你别嫌弃我年少,我一定好好向你学汉文。”

  “呵呵,怎么会嫌弃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干巴巴地回答。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介意,我居然比他大了十岁。不对不对,怎样都是他比我大两千岁。唉,这个相对年龄与绝对年龄,会让人越想越糊涂。赶紧拍拍脑门,问他:“那你想好了么?为什么出家?”

  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眼里依旧透着一丝迷茫:“现在还很难用汉文说明白,等我学汉语到了可以讲明白这个道理了,我再跟你说。”

  看得出他正纠结于某种困惑。对于佛教我不敢作任何评论,可是又希望自己能开导他。抬头望向铺满钻石的夜幕,将千年后的思想不动声色地告诉他。

  “我来的地方有位高人,他把人的需求由低到高分成五种。最基本的就是生理需求,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生理需要满足后,人便会有安全需求。要求自己的生命财产得到保障。当这种需求也得到相对满足后,人便有了感情需求:亲情、爱情、友情。然后才是得到尊重的需求:自尊和他人对自己的尊敬。”

  我回想着马斯洛的五个需求层次理论,转头凝视他闪烁的星眸,放缓语速,清晰地说:“但这些,都不是最高境界的需求。一个人觉得最快乐的时刻,是实现理想,发挥能力到最大程度,完成与自己能力相称的一切事情。”

  星眸微撑,投来一道震动的光芒,咀嚼出两个分量很沉的字:“理想?”

  我用力点头,重复再念一次:“理想,就是你毕生想要追求,可以让你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沉默片刻,灼人眼光定睛看我:“艾晴,你有理想么?”

  “当然有!”我嗯哼一声,清清嗓子,“想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吗?”

  他果然好奇,眼底的探询鼓励我继续说下去。我一跃而起,指着天际的苍穹大声豪言:“我希望亲历历史,还原真相,写出一部可以像司马迁的《史记》一样可以流传后世的史书!”

  响亮地说出自己从不敢说出口的愿望。在21世纪,我要是这么说,肯定会有人笑破肚皮。可是面对这个温润的少年僧人,我却没有顾虑。看他一直默默地望着我,讪讪一笑:“呵呵,太不自量力了,是吧?”

  他也站起,对着我肯定地点头。声音虽然不高,却充满慰人的信心:“你可以的。”

  我回望他清澈如波的眼,感动的潮水涌过心尖,我居然会为受到一个少年的肯定而欣喜。一下子心情舒畅,张开双臂,想象自己是鹰,扇着翅膀绕篝火飞奔一圈。转回到他面前,气喘着开心地大笑起来:“你也要好好想想自己的理想是什么。为理想奋斗一生,才会真正的快乐,才不至于白活这一世。”

  “艾晴,你说的我还不是太懂。但是看到你因为有理想而快乐,让我也觉得很有意义。”

  他眼光熠熠,闪耀着动人的光彩。音调抬高,仰望星空:“所以,我也要像你一样,立下可以奋斗一生的大志。”

  跳动的火光映衬在他雕塑般的侧脸上,微风拂过,扬起的点点火星飞旋。繁星点点,篝火半明,温暖笑着的少年,时间倏然定住,又是一幅值得收藏的心灵画像。

  回到帐篷后,在枕上翻来覆去,还是有些亢奋地睡不着。每晚挥之不去的乡愁,居然今天被这样小小的鼓励打退到角落里去了。想起他那句“你可以的”,满心温暖。轻声对自己说:艾晴,你可以的。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想到司马迁的《史记》是汉代才有,我提早泄露了太史公的巨著。神志一下子转醒。哎哟,真是太不小心了。但愿他听过就忘,不会到处去找这本书看。

  注释

  ①比丘:梵文bhikkhu,原指印度婆罗门教的修行者,佛教袭用这个名称。在中国俗称和尚。年满二十岁至七十岁者,身体康健,剃去须发,披上袈裟,受具足戒。具足戒,在诸律中数目颇有出入,有比丘戒二百二十七条,二百五十条;比丘尼戒三百一十一条,五百条等说。

  简单来说:居士五戒,沙弥十戒,比丘(尼)具足戒。看过一些关于具足戒(也叫大戒)的资料,但看不到具体的戒条,网上也查不到,因为不是出家人就不能看。我曾经在一个庙里跟个和尚相谈甚欢,他给了我好几本书。可是当我提出想看具足戒时,就被他请出去了。听说具足戒要求之高,规定之严格,匪夷所思,是我们不能想象的。

  六、我参加的第一次讲经

  三天后的中午时分,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洲。看久了单调的漫漫黄沙,突然能见到大片绿色,真是让人振奋。丘莫若吉波告诉我这就是文叙尔。

  嗯,文叙尔,他第一次见我时提过。反复念这个好像有印象的地名,肯定有个相对应的汉名,可是实在记不起来了。正绞尽脑汁时已经到了城门下,突然被西域风格的音乐包围,欢快的曲调煞是悦耳,一支盛大的迎宾队伍在朝我们欢呼而来。

  沿路到城门,搭起了好几座帐篷。里面没有人,反而是些佛像。从雕刻工艺上来说,应该是上品。原先坐在草地和地毯上的人都一一起立,端着一盘一盘的鲜花恭恭敬敬地送到母子面前。母子俩双手合十回礼,接过鲜花送到佛像前将花散到佛像身上①。

  我看着这个奇怪的仪式,注意到仪仗队为首的那个男人:四十来岁,身材健壮魁梧,前额短发中分,但额后却是长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用绣金线锦帕包住,带镂金双凰纹饰头冠。身着红色菱纹缀金珠袍,上缝圆形金泡饰,下蹬……等一下,我又犯职业病,尽把眼前的活人当文物研究了。

  虽然听不懂,也能判断出这是王室成员出来迎接,那个浑身上下都是珍贵文物的就是国王本人。虽然美女吉波也受到毕恭毕敬的对待,可是这么高规格的迎接仪式针对的主角很明显是丘莫若吉波。

  我知道丘莫若吉波绝不是个普通僧人,不过再怎么聪慧他也只有十三岁,还不是能出大成就的年龄。他肯定在僧人之外还有别的身份,譬如说高贵的血统什么的。我心意一动,他该不是王室成员吧?难道他是个王子?呵呵,佛祖释迦牟尼得道前也是个王子呢。

  我们没住寺庙,而是住在王宫一个华丽的宫殿里。不过说华丽也绝不能跟中原王朝相比。西域因为干旱,房屋以简单的木骨泥墙为主,屋顶是平顶。用土墙砌的房子已经属于高档建筑了,通常只有官署、寺庙和宫殿才能享受土墙待遇。

  我们现在就住在这样一所五开间的豪华大宅里,那个不知啥国的国王又配了十个人服侍。这次我有了个单人间,打量房中的家具,非常简单:矮床,矮柜,地毯,几案。这个时代,垂足高坐的桌椅板凳并不多见。人们习惯席地而坐,所以家具低矮。吉波看服侍的人太多,还给我派了个侍女来。我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就是:我要洗澡。

  小说里常出现的温泉啊,花瓣啊,超大浴桶啊,在这里通通都没有。其实条件简陋,胰子擦在身上的味道也没肥皂好。不过我先天乐观,能在黄沙浸淫十来天后洗个澡,已经心满意足了。

  晚上教学时间他来我房里。我知道这个时代的床有多种功能,可坐卧两用。但我是现代人,无论如何没法习惯与人在床上座谈。没有桌椅板凳,就在地毯上席地而坐。中间放个小几案,就是课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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