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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漫夭定定地看着那只手,没反应。

  男子温和笑道:“长年征战沙场,剑拿得多了,手便起了茧子。你别介意。”

  漫夭摇头道:“我只是在想,似乎每一次遇到将军,都恰巧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知,这是天意还是人为?”

  她抬眼看男子英俊非凡的脸,目光犀利。就是这个人,将会在两日后成为她的夫君,从此她会被冠以他的姓氏,与他相伴一生。可是这个人,他真如外表看上去的这般温和无害么?

  傅筹微微一愣,眼底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很快便笑道:“自然是人为。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意巧合,我的贴身侍卫方才经过这附近,正好看到了你,所以我就过来看看。这儿离我的府邸不远,你身上都湿透了,不如跟我回府先避一避雨,以免像上次一样感染风寒。”说着他体贴地弯下身子去扶她。

  漫夭蹲得太久,腿脚早已麻木,不听使唤,即便扶着男子的手也还是站不起来。

  傅筹看她那么辛苦,将伞塞进她的手里,说道:“你拿着,我抱你走。”

  漫夭正想说不用,身子却已然腾空。

  男子的怀抱很温暖,肩膀宽阔,双臂有力而结实,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而她此刻无论身心都已疲惫至极,忽然不想再考虑那么多,什么阴谋利用、什么政治棋子,罢了,如果注定要嫁,那便嫁吧,只要她好好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想到此,她放松了身子,闭上眼睛,靠着男子的颈肩处,不知不觉睡去,手中的伞掉落在他们身后的地上,也全然不知。

  傅筹低头望着怀中女子疲惫的容颜,眸光微动,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走得更加沉稳。

  漫夭醒来时,已经到了卫国将军府。她被安置在铺着雪白狐裘的上等楠木软椅之中,腿脚处有麻痛及温热感传来,她低眸一看,那名扬天下的少年名将、手握一国军权的卫国大将军,此刻竟然蹲在她的脚下,动作温柔地为她揉捏着麻木的腿脚。

  漫夭惊道:“将军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我担当不起!”

  她连忙坐了起来,欲转开身子,脚却被傅筹牢牢握在手心。鞋袜尽褪,纤细小巧的玉足在他宽大的手掌之中不盈一握,莹白如玉的肌肤因他轻柔的按捏而呈现淡淡的粉色,煞是好看。傅筹抬头冲她笑道:“不妨事,很快便好。”说罢继续先前的动作。

  漫夭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后的阳光温温柔柔,透过洁白的窗纸倾洒于他英俊的脸上,令他英挺的鼻梁以及泛着英气的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清雅温和。这个男子不仅善解人意,又如此温柔体贴,倘若没有与宗政无忧之间的纠缠,在这政治权谋下的婚姻中,她能嫁给这样一个男子,也该知足了,可她为何还是开心不起来?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温润清和的男子,是如何驰骋沙场,指挥百万雄师,令敌军闻风丧胆,给人满身煞气的印象?

  她径自思索,无意识地直盯着他看,却不料傅筹本是放在她脚上的目光突然抬了起来,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漫夭忙转了脸,微微低下头去,傅筹轻轻笑道:“你起来走走看,可好些了?”说着扶着她,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她走了两步,果然不再有麻痛感,她不禁感激道:“谢谢将军!”

  傅筹不在意地笑道:“热水已让人备好,就在里边。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这里的丫头。”

  漫夭笑着点头,转身朝浴房走去,行至一扇玉质雕花屏风前时忽然顿住脚步,回眸见傅筹仍立在原地微笑着凝视着她,她顿觉心中不安,轻蹙黛眉道:“将军就这样带我回府就不担心会得罪离王么?”

  她相信傅筹不可能不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傅筹拢眉,想了想,半开玩笑道:“我只是不想你身体有恙,倒没考虑那么多,经你这一提醒,我倒该好好考虑,是否要等你沐浴后,亲自将你送回离王府,以免与那位正得陛下盛宠的王爷结下梁子。”

  不知为何,当他说到“正得陛下盛宠的王爷”时,漫夭敏感地觉察到有种异样的情绪在那双温和的眼底酝酿,具体是什么,她不确定。

  傅筹见漫夭一直盯着他看,眼中闪过疑惑之色,他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怎么了?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漫夭回神,忙道:“不是,只是忽然觉得,你的脸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我是说,在东郊客栈以前。”

  傅筹明显一怔,向来温和的眼闪过一抹异色,旋即又笑道:“可能是我们有缘。又或许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只是那时候你不认识我。快进去吧,再晚了,你可能就洗不安稳了。”

  漫夭点头,收起思绪,道:“一会儿离王府来人,你先帮我挡一阵,我自己想办法离开,不会让你为难。”她顿了顿,望了眼他温和背后暗藏深沉的眸子,又道,“再过两日,你就要和启云国容乐长公主成亲,在成亲之前,你们也该多聚聚,增进些感情。”

  傅筹笑道:“此话有理。那我先出去了。”

  屏风后,雾气缭绕。漫夭在温水中泡了许久,冰凉的身子才渐渐回暖,可心却再也暖不起来。初经人事的疼痛早已经淡去,全身体里似乎还残存着那个人的气息。她低下头,望着密布在雪白肌肤上的吻痕,就像无法磨灭的罪证一样指控着她的轻率和愚蠢。

  移开目光,她木然地望向一旁拢住雾气的帘子,水雾凝结成珠顺着纹路缓缓淌下,滴在洁白的地砖上,蜿蜒成线。忽然,帘子动了一下,很轻很轻的一下,几乎看不出来。四下里门窗紧闭,何来的风?

  眸光一闪,她飞快地抓起池边的衣物毫不犹豫地塞进水中,靠着池边的身子向着水底滑了下去,温水一寸寸没过她的胸口、颈项、眼鼻、头顶,没有荡起一丝波纹涟漪。她整个人都贴在池边的底部,耳朵紧紧贴住玉壁,有风声掠过,是高绝轻功施展下的衣袂划空的声音,转瞬即逝,回归平静。

  漫夭并未立即浮出水面,而是维持着原有的姿势,静静地感受着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这种在死亡即将来临的窒息中告别爱情的方式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她必须让自己牢牢记住,欺骗和利用在她的世界里无处不在,若不想受伤,就必须把自己的心练得坚硬如铁。

  坚持到最后一刻,胸口窒痛得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一般,她这才冲出水面,在四溅的水花中仰着头张大嘴巴用力呼吸,竟感觉到畅快。生命中总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比如这空气。她扬起唇,淡而薄凉地笑。

  雨渐渐停了,天开云散,被大雨冲刷过的离王府比往日更多了一丝清冷的味道。

  漫香阁里,宗政无忧凤眸轻瞌,姿势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左掌心的一枚刻有红字的棋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过了许久,他忽然说:“阿漫,怎还不落子?你考虑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一盘棋,从早下到晚也下不完。”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依然闭着,静静等待回应,然而等了半晌,对面安静得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他诧异地睁开眼睛,那里竟空无一人,心中一震,这么快便形成了习惯。望着手中的棋子,他眉头紧蹙,略微烦闷地叫道:“冷炎。”

  一身黑色劲装的冷面男子立即现身,宗政无忧问:“她去了哪里?”

  冷炎回答:“将军府。”

  宗政无忧目光一沉,“她去将军府做什么?可发生了什么事?”

  冷炎摇头,“她是被傅将军亲自抱去将军府的。属下费了些工夫才混进去,但没找到她,只好安排了人守在府外四周。”

  宗政无忧的脸色在听到傅筹抱她去将军府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变了,眼前立刻浮现出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情景,顿时烦躁起来,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涩感在他心里流窜。他一刻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道:“带一百锦卫,去将军府,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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