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报道(48)_石穆海

四十八

　　李言周大着嗓门这么一嚷，众人都默然了。李言周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个操着清源市高陵县本地口音的年轻人对他说："李支队长吧，你好！"李言周说："你是谁？"对方说："我是谁这并不重要。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你早就应该提拔了，可是提拔的报告却一直压在季贤臣的抽屉里，前天他要我们很快通知你上省委党校深造，报告今天才拿出来交给市委组织部。背地里机关人员都喊他二书记！就是他一直给压着的！"

　　这声音多数人都听到了，没人怀疑它的真实性。有人小声分析，打电话的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市委组织部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啪"的一声，李言周将手里的杯子摔到了地下，吼一声："我找邹局去，这个党校我不上了！"还没等面面相觑的方诺亚等人反应过来，李言周几大步就蹿出了门外，待众人赶到外面时，李言周已经开上那辆警车风驰电掣地跑掉了。

　　李言周一回到公安局，就噔噔地撞进了局长邹于飞的办公室，气冲冲地说："邹局，为什么把李万国放了？"

　　邹局迷惑而惊愕地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冲我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上面发话要放人，我们又没抓住他的真凭实据，他还反咬一口说你们对他搞刑讯逼供，还理直气壮地说要告我们哩！"

　　李言周说："放他妈的屁！有实况录像作证，几个问题一问，他就草鸡了。明明里头包藏着鬼！"

　　邹于飞说："好啦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上党校是你的人生大事，你必须去！"

　　"那这个党校我就不去！"

　　"怎么，想继续办李万国的案子？就是李万国的案子真是个案子，你想办我也不让你办！你要相信鹿东方也一定能办好这个案子嘛！"邹于飞也被激出了点火气，腾地站起身来，转过桌子，想拍拍李言周的肩膀，劝慰他几句，想不到李言周一声不响地转过身，拉开门，带着一股子恶气跑了。邹于飞望着年轻气盛的李言周远去的背影，不觉摇摇头。

　　李言周出得公安局办公大楼，几乎没加思谋，就跳上警车直奔汤世铭家而去。敲开汤世铭的家门，他禁不住愣住了，原来市长苏正光也在这儿。这倒叫李言周头脑顿时冷静了许多，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才好。倒是苏市长高兴地同他打起招呼：

　　"小李子，我们刚才正说到你哩。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到。"

　　汤世铭赶紧拉过椅子叫李言周坐，然后又倒上一杯茶递过去。

　　苏市长还是一副进城打工的农民大叔的模样：一身黑不溜秋的工装上，沾着不少沥青和泥巴点子。满嘴的黑牙与被烟熏得焦黄发黑的手指倒是挺般配，这刻儿一起调动起来"围攻"李言周。"来来来，坐坐坐！"焦黄发黑的手指示意李言周坐到他的身边，黑牙缝里跑出的声音却是另一层意思："我主要是来看看汤世铭同志，也谈了谈有关情况。该回去了--你能跟我一起到我办公室去坐会儿吗？"

　　李言周的警车紧跟着苏正光的车子眨眼工夫就到了市政府办公大楼。进到苏市长的办公室，没有见着苏市长的秘书小夏。李言周随口问了句："怎么你的秘书不在办公室？"

　　"现在已经下班了呀，还要他猫在办公室干什么？"说着就叫李言周自己倒水喝，然后郑重地说道，"本来早想找你了解一下汤世铭同志被撞和被暗算的案子侦破进展情况的，可时间总是抽不出来。"

　　李言周呢，本来跑到汤世铭那儿，想同汤世铭好好谈谈他最后有什么新的想法或发现有什么新的疑点，然后回去好说服邹局的，却不意间遇到了市长，心里就漫出了受到委屈的孩子终于遇到了信得过的长辈一样想吐露一番的欲望。现在被苏市长请进了办公室，心中的不快就井喷式地跑了出来："……刚有了点进展，就叫一阵风一吹眼看就要烟消云散了--市委组织部通知我到省委党校青干班去学习，时间三个月。案子呢，局里已经安排一个叫鹿东方的同志接手搞。李万国也给放了……"

　　"放了？为什么放了？谁打的招呼还是查不出疑点？"

　　"邹局说严格按规定办事：羁押时间不超过24小时。可为什么不能再办手续关押他？"

　　"一边叫放人，一边叫你到省委党校深造，巧合呀！"苏正光叼着一支烟，并不点火抽，眉头皱得快夹住筷子了。

　　李言周愤愤地说："本来邹局也是好心，为了今后提拔我才作出这种安排。可我想不通，我的提拔报告报上去都三个月了，怎么迟不叫我去学习早不叫我去学习，偏偏这个时候叫我去？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是哪儿规定不上省委党校就不得提拔？凡提拔必学--党章上并没有这个规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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