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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别瞎说。”

  “真的,我亲眼见的。”小浪肯定地说。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王芳的继父帮王芳擦背的事。

  “你不觉得恶心吗?”小浪又加了一句。

  以后,我没有再理王芳。

  这一年的秋天我走在街头,看着枯枝黄叶,灰天暗地,一种凄凉不约而至。我害怕这种凄凉。这是父亲走后我再次有这样的感觉。我不知道在这倒霉的秋天,又将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我躲开小浪已经六天了,我单纯地想或许躲开后事情就会好一些。我和小浪,我们只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是这么说。

  天越来越黑,天气也越来越冷,我一点回家的意思也没有。可是我很想找个人聊聊,当这个念头一闪时我看见了画家,我的心顿时温暖了许多。

  我认识画家时就知道他有妻子有儿子,但这并不影响我和他做朋友。画家是我唯一的一个男性朋友。

  我的母亲和姐姐们经常把来家中找我的小浪赶走,这缘于小浪的母亲和我父亲有一段陈旧的往事。我知道这对小浪是不公平的,并且,我对母亲和姐姐们越来越多地干涉我的行动开始感到厌烦。她们从不明白我不快乐!我会寂寞!我会苦闷!她们一直认为我应该是同龄人中最快乐最幸福的人。我不应该有凄凉和寂寞的感觉,她们的钱一直都在陪着我和满足我。她们把我的一些不成器的行为都怪罪在我交了像小浪和王芳这样的朋友,她们认为是小浪和王芳教坏了我,是我在同小浪和王芳认识后才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不让人理解。

  我越来越怀念童年的那些好日子,我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孤独。我开始理解我的父亲,我明白他那悲惨而黯淡的一生,他痛苦而无奈的生活,我也突然地明白了包围在他身上的那张无形的网,那张他曾对我说过的他永远摆脱不了的那张网,我终于也感觉到那张网,那重重叠叠的围墙。

   我一直在重围中生活,我拥有一切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我孤独而寂寞。

   那一年的秋天我突如其来地喜欢散步。我一直认为散步是老头老太太们做的事,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爱上这种近似梦游的移动。

  可不知为什么每次在散步时我最终想到的那个人却是小浪。

  我一直是被母亲当男孩子一样抚养的,母亲不知是因为一种缺憾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单纯地认为家里需要有一个像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的孩子才算是有生气,可能这也是为了弥补她的某种遗憾吧,所以我一直非常调皮捣蛋地生活着。

  年幼的我最让姐姐们头疼的是总有人上门告状,说我打了她家的孩子或打碎了她家的玻璃。母亲和姐姐们总是陪着笑脸送走这家又迎来那家,但她们从没有责怪过我一句,这让我感到幸福和不安。我一生都感激着她们,但也因此而对她们负疚了一生。我一直都害怕母亲和姐姐们生气,害怕她们不理我。姐姐们整天忙忙碌碌,上学、念书,好容易挨到放假,她们又要帮母亲打理商店,只要我不生病,没人理我。伤着别人没事,只要自己没伤着就行,这是我母亲的逻辑。她们每天和我说话的内容就是身上有没有钱,够不够花。我活在她们中间只是帮她们花钱的机器,而她们就是赚钱的机器,机器与机器之间是不需要交流的,我讨厌她们对赚钱的痴狂。因为她们穷怕了,她们深刻地明白钱的好处,有钱了就表示不再受穷了,也没人会瞧不起她们了。

  我疯狂地、着迷般地在外面寻找着同伴,我用我充足的物质勾引着一个个男孩、女孩为我做着一件一件的事,但我知道小浪跟我在一起并不是因为我总有吃不完的零食,小浪是纯粹地想跟我好,所以我对小浪是和对别人不同的。

  我告诉小浪谁和谁比较要好,谁和谁经常在哪儿约会。

  “那么你呢?”小浪有一次问,“你跟谁最要好?”

  我当时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小浪,那必定是我的私人秘密,那是被老师们称作“早恋”的不光彩的事,但我想小浪是不会出卖我的。

  “你知道余老头的独生儿子小钢吗?他约我今天晚上去他家磨房玩。他说他爸刚买了一头小驴,挺有意思的,你晚上想不想去看?”我问小浪。

  “不去。”

  “不去算了,再说你去也未必好玩。”我想着小钢家那头小驴。

  “你也不去,行吗?”在小浪家门口,我和小浪就要分手时,小浪突然说。

  “不行,我和小钢已经说好了。”

  小浪气鼓鼓地上楼了。我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去看一头小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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