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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柴经理没说话,脸色阴沉着用房卡划开了房间的门。

  一个标间两张床,两个人分床而卧。这原本就不是夫妻,只因为各取所需暂时地凑到了一起,像一个临时组合。柴经理下车时仍没有忘从车里带出两个安全套来,他本来偷放到枕下的,但现在那东西在他手里攥着,不经意间把其中的一个揉出了两个大口子。

  他妈的,还没用就坏了,劣质!他把它们整个地塞到了那床的缝隙里。爱他妈谁用谁用吧,他把抽着的大半截烟蒂狠狠地摁在床头的烟缸里,睡觉!

  天明时分,胖张打来电话,还笑嘻嘻地问柴经理一夜春宵如何。柴经理笑笑,说:“爽!”

  分手的时候,柴经理没事人一样扔给了张小莉一千块钱,这是他的老习惯。然后告诉张小莉:“我这两天工程项目要验收,忙着呢,所以你尽量少打我手机,我老婆最近好像有所察觉。”

  要不说张小莉犯傻呢,人都说哄死人不偿命。连何薇都骂她:“这年头哄得男人滴溜烂转,把他包里的钱该套的套过来,把想办的事办了,然后时机成熟时给他来个爱情突然死亡,别指着这露水情能长个十年八载,正经夫妻还有个审美疲劳呢,趁他没疲劳赶紧捞,看他稍有疲劳主动先出脚。就像那病人似的,躺在床上十年八载不死把人都烦死了,要是冷不丁地来个突然死亡,你看哭你的人眼泪都是真的。”这点何薇懂,但是张小莉不懂。男人对家里的老婆腻烦了他才出来寻呢,没美貌的寻美貌,没温情的寻温情。张小莉本不能拾遗补缺,更大的错误是她成了一个随时可能炸开的火药桶。

  张小莉后来也悟出自己的一个经验,那就是对男人只讲一次,她说就像一次性台布一次性纸杯一样,一次用完就扔,这回怎么着我都是新鲜的。你想找我我还厌你这个旧呢。这都是摔了跟头后张小莉才明白的事理。

  §第三十一章

  李雪梅的肚子一天天地隆起。自从那女人找到家门上后,她就没法再回去了,因为接下来的两天里,那女人就天天堵在她家楼门口,除了碰面后的破口大骂,她还不停地对来往的人讲述第三者的不道德,如何抢了自己的丈夫。那女人连哭带嚎的,惹得好事儿的北京大妈们除了唏嘘安慰,在遇到李雪梅时那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正义的责怪。也有的邻居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因为这种叫骂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劝李雪梅还是早点换个住地儿吧。

  那男人原本在北京也是有个两居室的住房,但是因为距李雪梅上班的地方太远,为便于与李雪梅同居,他那房一直就那么空着。这回那女人派上了用场,竟然买了盆碗等生活用具,在那里安营扎塞了。

  家里正读高二的女儿托付给了娘家妈。女人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爱可言,一腔的恨支撑着她。老婆变成了一只提醒男人行动的闹表。不管这破落的铃音是否好听,尽管男人会下意识地捂起自己的耳朵,但闹可以证明它的存在。

  那男人把李雪梅安排到了自己所在工地附近的一间平房里。那里是城乡结合部,住着许多外来务工的杂人。由于所建房屋的密度空间过小,加上日常管理上的滞后,使得这里污水横流,垃圾遍地,附近公厕里面的苍蝇也常会盘旋着闻风而动,围着人们户外炉子上的饭锅低空盘旋,似有夺食之意。

  光着膀子摇着破蒲的男人坐在自家的门外,端着凉茶慢饮。神情略显劳累的女人则给横抱怀中的孩子催眠。晚上屋子里空气闷加上总有蚊虫袭扰,孩子睡不好,大人也经常跟着缺觉。

  这里没有超市,人们也不需要那种假设的繁华。距离不远的小店内出售的青菜似乎也是在菜市被人挑剩下的,蔫蔫的没有一点新鲜味道,但是因为便宜仍会有人在那翻来覆去地再挑上那么一阵。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臊腐浊的气息,不同的装束和不同的口音汇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和太阳底下飘来荡去,这是一幅别异于都市繁华的图画。

  李雪梅从没有住过平房,更不知道如何去弄那饭炉和煤饼。她曾试着到工地和这儿的民工吃了一回盒饭,但还没下咽她就吐了。一群来自河南、湖北等地的民工住在工地临时搭建的简易工棚里,工棚由砖砌而成,有点像农村养猪的猪舍,里面黑咕隆咚的,一溜排开的大板铺上堆放着散发着油污和霉味的铺盖卷儿。

  给他们提供盒饭的是一位曾经在这里打工的大胡子。他原本在这里做力工,后来发现附近的工地比较多,于是就生出了做盒饭的念头。还别说,他的盒饭两块钱一盒,在物价极高的北京这样足量的饭菜还真少见。民工们大多来自贫苦山村,每餐里都能吃到一点肉,对他们来说已很知足了。当然便宜肯定有便宜的道理,李雪梅曾看到某位民工饭盒里的菜叶上趴着一条淡绿色的菜虫。她当时惊得叫了起来,那民工却不慌不忙地用筷子将那虫挑起来,扔到地上,然后接着有滋有味地吃饭喝汤。

  后来,李雪梅就经常到附近的小吃店去吃,一次花个三块五块的也能给腹中的孩子以全面的营养。她曾经想租住一处楼房,但即使地角偏差,一居室也要一千多块。她又想把自己的房子租住出去,但那毕竟是自己精心修筑的爱巢,李雪梅于心不忍。一时半会儿自己又不能回去,那女人是个敢动菜刀的主,说不上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再说,在好事的居委会大妈那里,自己也会成为第一被盘查的目标,何况她一无结婚证,二无准生证明。即使暂住证都早已过期。她也想到何薇或提娅等人那里去借住,可是自己怀了身孕又有男人非常不便。相对城乡结合部来说,这里外来人口众多,流动人员散杂,管理漏洞就可以容许她每天自由地存在下去。何况那男人的工地就在附近,每天步行只需五分钟。偶尔地你来我往,还可以拥有短促的温柔时光。有时甚至还可以借工地有事整夜地呆在一起。但偷情的愉悦,清苦简单的生活,让她的梦并没有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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