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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这就是阿雅朵刚考上大学的阿哥——阿木松。

  阿木松是村寨里有名的“金嗓子”,经常代表贵州外出参加各种演出和比赛。作为特招生,刚刚考上中央XX学院声乐系。

  阿木松兄妹就这样成为了我的朋友。

  我住进了云妮阿妈家。

  这个村寨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大大的吊脚楼,清亮宽敞。我住进了云妮阿妈为我准备的一间客房,大大的木板床,有一个衣橱和书桌,干净舒爽。

  由于直接从原始社会进入现代社会,这个村寨,还保有原始的自然生态和起居方式。苗家没有文字,而是用服饰记载和传承历史。日常生活中,无论男女,均留长发,并将发髻斜斜地盘在头顶一侧,颇有魏晋遗风。女孩子会在发髻旁边插上一圈水红色的杜鹃花,娇艳欲滴。临到盛大节日,便会盛装出行,一套闪亮的纯银头饰和项圈是每一个女孩子的必备,也是阿爸阿妈为女儿准备的隆重的嫁妆。头饰和项圈的分量根据每户人家经济状况而定,最富有的人家头饰竟然达到几十公斤重。姣美如花的女孩子戴上这样沉重的头饰,依然载歌载舞,轻盈欢快。女儿身上的衣裙,亦显示了阿妈手艺的优劣。女主人是否贤惠,是否能干,通过女儿的衣裙便可见端倪。织布是否疏密有度,晕染是否均匀有致,针脚是否细密扎实,刺绣是否精致华美。母亲一生的绝活,全在女儿身上得以体现。

  因为没有文字,人们都用歌声来传情达意。这里是山歌的海洋,人人天生会唱歌。他们劳动时唱歌,谈恋爱时唱情歌,妇女们一起纳鞋底时唱歌,老人们晚上聚在一起聊天时唱歌……他们所有的情感都通过唱歌来表达。四五岁的男孩随便从树上摘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就能吹出悠扬婉转的韵律,同龄的小姑娘便会随之翩翩起舞。

  是的,歌舞已经浸透进村民的血液,成为这个山寨的灵魂。他们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声乐训练,却能唱出美妙的和声。各个声部井然有序,丝丝入扣。曾经,这里有3个小姑娘参加了央视“春节晚会”的演出,她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表演,高亢明亮,直冲云霄的嗓音和天衣无缝的和声令所有人为之惊叹。

  这里是原始古朴的,甚至没有电视,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刚刚获得贵州省“魅力之星”选美比赛的冠军。但是,他们都对我友好而热情,用他们那颗淳朴善良的心,接纳着我这个贸然闯入的异乡人。尤其是阿木松。

  每天,我都会去找阿木松聊天。因为阿木松有文化,又见过世面,我们比较有共同语言。每次见到阿木松,我都会感慨,这孩子,实在是赏心悦目,漂亮得令人心疼。在这深山里,居然会生出如此俊美灵秀的少年,日后走出大山,必将大放异彩。

  阿木松也很喜欢和我在一起,他比我小3岁,叫我“美姐姐”。

  每天,他陪我到村民那里搜集素材,陪我到山林里练歌。在这山林里,面对空旷的山谷,我感觉有一种澎湃的激情在血液里奔腾,这是在学校里学习,在舞台上演出时所无法体会的。我敞开嗓门,纵声高歌,嘹亮的歌声在山林中回荡。我随心所欲地在山林里奔跑,载歌载舞,无拘无束,像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我学了十几年声乐,此时才悟出唱歌的真谛,那不是一种循规蹈矩的刻板的训练,而是兴之所至,痛快淋漓的倾诉和表达。我抛弃了所有的教条,随心所欲地尽情歌唱。和阿木松一起,唱着原始古朴的苗岭飞歌,我终于寻找到自己的音乐理想。

  阿木松还陪伴我到相邻的侗寨去欣赏闻名遐迩的侗族大歌。上百个村民站在侗族的鼓楼下,在没有任何音乐伴奏和指挥的情形下,错落有致地唱着千百年来遗留下的侗族大歌。听到那婉转悠扬的曲调,粗犷而豪迈,充满一种原生态的自然狂放的美,且各个声部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震撼极了!要知道,这都是田间地头的农民,从来没有经过任何的声乐训练,而且这些歌也没有任何曲谱可寻,完全是口口相传。我这个声乐系的高才生不禁汗颜。

  我还欣赏到侗族女孩的短裙,它只有短短的几寸长,刚刚盖住底裤,被誉为“世界上最短的超短裙”。女孩们就穿着这短裙下田插秧,河边洗衣,屋旁舂米,豪不羞涩地展露她们健美的大腿曲线,甚至有底裤的花色若隐若现。这充满原始生态的部落,有着世上最开放的城市所没有的大胆和风情。

  阿木松越来越喜欢到云妮阿妈这里来找我,他常常痴痴地望着我,显出一种由衷的欢喜 。

  这一天下午,阿木松来到我的住处,云妮阿妈给我们做了鲜美无比的酸汤鱼火锅。

  酸汤是苗家人特制的一种汤,用一种树上野生的植物,叫“木姜子”,作为主要调料。形状颇似花椒,但味道是一种独特的酸,不是醋或者水果的那种酸,而有些像发酵了的西红柿。所以,在凤凰城或是外地的餐馆,往往用发酵的西红柿来制作酸汤。虽说也都是酸,与正宗“木姜子”调制的酸汤味道可就大相径庭。就像糖尿病人食用的代用糖,似乎都是甜,但此甜与彼甜却全然不同。

  云妮阿妈家烧的是“铁炉子”,这是贵州独特的一种工具,本意是用于冬季烤火取暖,但很多人家亦将之用来做饭,涮火锅,一举两得。在冬季,绝大多数的贵州人家都不炒菜,而是在铁炉子上架一口铁锅,一家人将炉子团团围住,把肉片、鱼片、白菜、粉丝……洗净切好,热热闹闹地涮火锅。

  云妮阿妈的酸汤锅底鲜红明艳,色泽甚是诱人,肥美的鲶鱼身上豁开了几条口,整个儿地放入锅中。锅中心的汤突突地冒着,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每人面前有一小碗调料,贵州人称之为“蘸水”。将干红辣椒在火里烧到微糊,舂成糊辣椒面,再佐以精盐、味精、花椒、蒜末、葱花,不放酱油或醋,而是将火锅的汤勾一点儿放进去。这是吃火锅的“点睛之笔”,只要有一碟香辣可口的“蘸水”,再普通的火锅也能对付着吃,反之,火锅底料再好,失去“蘸水”的辅佐,也是大打折扣。别小看这一碟“蘸水”,除了贵州人,没有别的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制作出来,关键在于辣椒的选择,一定要贵州的朝天小辣椒,窍门则在于现烧现吃。许多离开家乡的贵州人,一到吃火锅时,便想念这一碟没有一滴油腥的丝丝入味的“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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