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斋苏府秘闻 | 上页 下页


  过不多久,村子里的一群人赶到驿站、他们个个睁圆了眼,像木偶一样立在那儿。那些骡子也挤在院落一角,连驮子都没下,那一只只竖起的耳朵,就像在偷听人们是怎样议论这一不幸事件似的。

  这时,人群让开了一条路。随着“巴桑阿爸来了”的喊声,一位五六十岁左右的长者来到了跟前,向院落四处扫视一遍。

  “这是怎么回事?”话刚问,就听小姑娘喊:“他杀了我阿妈!”她凄惨的哭喊声,使所有在场的人为之揪心。

  “是这样吗?”被称作巴桑阿爸的厉声问我。

  “是的。”我低头回答。在场的人听后把嘴一撇,立即从我身旁后退了一步。

  “把枪放下!”只听巴桑阿爸命令道,我放下顶在墙上的枪。

  “放下大刀!”

  我照做。

  “把腰刀也放下!”

  我解开腰带取出腰刀放在地上,又重新勒紧了腰带。

  “还有吗?”

  “这里还有一只短枪,是这位伤者的。”我说着从怀里取出短枪放在地上。

  “完了?”问道。

  “还有一支缝马垫的针,别在衣领上。”我回答,正要把针抽出,同其他武器放在一起。

  “小子,不要耍滑头。针杀不了人,还是如实招出你是怎样杀害这家女主人。”他说。

  我就把杂热和申腊的情况一字不漏他讲给他们。大家诧异地睁大眼睛屏息静听,一个个都愣在那里。

  这时,巴桑阿爸把脸转向小姑娘,问:“你阿爸呢?”

  “昨天去了打隆村。”

  “几时走的?”

  “大概是中午”

  “还没回来?”

  “没。”

  问完,这位申腊的庄头跨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因长久使用而被磨得贼亮、长约十二指的牛角鼻烟壶,朝膝头敲两下,再往左手拇指指甲上倒满鼻烟,尔后又用右手食指和拇指夹出一大半,往鼻孔一送,“兹!”地一声,几乎捏歪了鼻子。然后道:“小伙子们,我看不如这样。边穷和普穷出来。”就见有两位年轻人走出人群。

  “你俩带上行李和三天的口粮,立即到杂热。那里现有的死尸,在知县大老爷未验看前,一律放在原地,不准一个过路人等进去。你二人可轮流着,一个人看护驿站时,另一个上山放羊。”

  “穷达、尼玛、普布格桑、普顿、拉巴,你们几个听着”立刻就有五位壮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你五人即刻打点齐整,准备用门板将这位受伤者抬往浪卡子。带够今晚和明天早晨吃的口粮就行了。到浪卡子后,假如县大老爷没有别的吩咐,你们可以今晚连夜赶回申腊。穷达家牛棚的那扇门稍大一些,你去把它拆下扛过来。你妈若问你,就说我要借用一阵子。可别告诉她是带到浪卡子的。”他布置着。

  “尼玛,你到我家去,从粪坑边墙旮旯那儿的一堆乱木中,拣两根结实的长木棍带来。只要将它们分别捆在门板前后,抬担架时就可以放在肩上了。你可不要给我老婆子讲那是带到浪卡子的,让她晓得了又要骂:如今就差没把房子抬走,这儿再没剩下任何东西了!我咋能抬得动房子呢?你还替我告诉她,就说我求她给我打点三天的口粮、茶叶和酥油。说话时要多陪点笑脸。”吩咐完,那五名抬担架的人都去做上路准备。

  “西洛老太!”一位因掉落两颗门牙而显得满嘴空洞的老妇人,慢慢走出了人群。

  “在申腊信差回来以前,你要看好他的家。没有县衙门旨意,一切都要照样保留下来。眼下急需办的,就是要你从这几间屋里,给这丫头打点一下够吃三天的口粮。因为这丫头也要去浪卡子。”巴桑阿爸好像结束了他的安排。

  这时,他又用手指从大拇指指甲上一夹,又送到鼻孔上,“兹”地吸上一口沁入脑髓的鼻烟,随即从嘴里喷出的青烟在空中飘散。他自言自语道:“想想,还有什么?”“嗅,对了,普布次仁,你把这些家伙拣起来,赶着骡子到浪卡子。你先带今晚和明天的口粮。”被唤做普布次仁的人问道:“难道这个骡夫不去浪卡于么?”

  “嗯,当然要去。但要用绳子捆住他的手,然后牵着。据我们今天所知,他是个杀人凶手。至于明天是不是凶手,那要看他的后台硬不硬、钱袋鼓不鼓了,我申腊庄头只管喝我的酒,从来不管闲事。”说完,他把指甲上剩余的鼻烟全部“兹、兹”地吸入了鼻腔。

  “如今我们该给这位伤者喂点牛奶了。普赤,你立刻把奶桶里的牛奶全部倒入铝锅煮开。”他吩咐道。

  由于这伤者的死活对我至关重要,因而我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孔下,看他还有没有气,从手指感觉到他还在缓慢地进行微弱的呼吸。“能不能喝下这一碗牛奶,将是这个伤者生与死的预兆。”我这样想着,从褡裢中掏出汤匙,一匙一匙亲手喂他,结果全被伤者喝完。此时,我那被黑暗吞噬了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一些。

  我问:“还有没有牛奶?”

  叫普赤的女人回答,“母牛的奶还没有全部挤完,按理往常不止这一点。”

  巴桑阿爸听后道:“你就重新拌桶饲料,把剩下的奶全部挤干。”她照办,又煮开了同刚才一样多的牛奶。再喂,再喝,再次驱散了我心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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