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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问,他叫什么?

  薛老大,小妮说同学们都这样叫他。事实上,谁受了欺负找到他,他都愿意帮忙。感谢的条件也低,一条烟即可,只要心意到了就行。

  我想到了小妮进烂尾楼冒险时,以一双耐克鞋打赌的那个男生。可小妮说那不是薛老大。薛老大家里没钱,才不会打这种赌呢。当然,薛老大的手头也不太紧,他的哥们常分给他一些零花钱。

  小妮将手机上的短信看了又看,然后眼睛亮亮地问我,珺姐,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呢?

  也许。

  真是这样吗?

  女孩子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饶舌,需要女伴的反复确认。小妮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仿佛我的判断成全了她的好事似的。她用手机上给薛老大回的短信内容是——我已回家,放心。在楼梯上又看见了鬼,真的。你说我是孤狸变的,你就是狼了,可不要是色狼呀。呵呵。

  这是一个让小妮心动的夜晚。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弱势感仿佛与生俱来。所以薛老大这样的男生,对缺乏安全感的女生颇具吸引。我却不是这样,我喜欢安静并有些孤僻的男生,在中学和大学阶段,我各有过一个这样的男友,他们的孤僻性格惊人的相似。冯教授在给我作心理分析时说,这可能来自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我有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神秘感,性格孤僻的男生刚好成为我寻求神秘的对象。另一方面,我从小失去了母亲,对母爱有一种渴望,因而将自己投射到孤僻寂寞的男生身上,而另一个我却扮演母性角色,以此来弥补潜意识中的缺失。

  缺失是一切愿望的种子。

  第二天,小妮在复习功课时一直心神不定,她的手机接到过几次短信,我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叫薛老大的男生发来的。

  你这样不行,我对小妮说,暑假一结束你就进入高三了,这小子缠着你,到高考时你们只有一起考砸。

  小妮撇了撇嘴说,珺姐,你怎么用我妈的腔调说话呀。支持我一下吧,我已经十七岁了,不该有个男朋友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不知该怎样劝导她。

  小妮搂住我说,还是我的珺姐好,只有我们同代人才能相互理解。哦,珺姐,能告诉我你的男朋友吗?

  我说没有,小妮不相信,我说过去有过,现在真的是空白。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方樯打来的,他说他已从海南回来了,感谢我帮他守房子,他说他进屋看见那幅画心里就很舒坦。

  我说,什么时候将他的房门钥匙送过去?他说就放在你那里,吧不急,方便的时候再给他。

  通完电话,看见小妮笑吟吟地看着我,什么意思?小妮说方樯对你很特别,不觉得吗?

  我说方樯不是对我特别,而是他自己很怪异,我对小妮讲了画家昨天在街上遇见方樯的事。

  小妮瞪大眼睛说,这就怪了,他今天才乘飞机回来,画家怎么会昨天遇见他呢?

  我说,由于那幅画,很多人都变得不真实,我对小妮讲了我那可怕的设想。

  画家对着模特儿青青作完画后便杀了她,并将她冷冻在冰箱里。这个设想对小妮来说完全不能接受,她说,画家虽说爱美,但他是个不能见血的人,几年前,乡下的亲戚给小妮家送来一只鸡,小妮和何姨都不敢动刀,便请画家帮忙杀鸡,画家胆怯地说他从来不敢杀生。

  但是,人性有很多层面,小妮不懂,善和恶就像人的手心手背一样,看他用哪一面朝向你。

  小妮同意协助我去画家屋里看个究竟。

  上楼敲门,没人应答,再敲,门开了。画家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内,是夏日午后的时间,他正睡午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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