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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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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妮听话地侧身睡去,很快便没动静了。在四壁的黑暗中,我惊异于小妮竟没有发现我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将自己的手凑在鼻孔上嗅了嗅,除了有点寒气,也还没有其他异味。这说明死去的人重新显形于人间,人们是很难察觉出来的。 我在暗黑中回忆起昨夜的情景。半夜过后,女生寝室里寂静得像深潭。我轻轻地下了床,赤着脚走到窗边。我推开窗,望了一眼楼下,黑乎乎的树丛中有一条灰白的路。我悄无声息地爬上窗台,以六楼的高度,带走一个人的生命绝无问题。我向虚空扑了出去。我听见尖厉的风声,以前在峡谷里听见的那一种,像女巫的口哨。虚空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我走进去,这是我所想要实现的。 柏拉图说,这世界既不增加什么也不减少什么。他说许多年之后,人们仍会看见他披着睡袍在广场上演讲。樯认为这是一件永远无法证实的事,因为我们没有一种时间逆行的交通工具。樯是我在网上认识的人,我和他谈起另一个世界时非常投机,我准备离开这世界的前一天上网给他留言说,我也许能够与时间逆行,那是很孤独的事,不过,我愿意。 现在,一切刚刚开始。我记起今晚的经历正是以前发生了的事,那时我刚作小妮的家教几天时间,周末到了,我第一次住宿在小妮家。这是何姨的安排,她说她要出差,周末正好让我和小妮一起过。并且,以后都这样。 而此时,黑暗中响起小妮的抽泣声,我知道她在做梦。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和以前的经历一模一样。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小妮睁开了眼,眼角留着泪水。我梦见我有一个姐姐,她死了。小妮说,她看见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被一双大手拎着腿扔到楼下去了。有人说那女孩是她的姐姐。她感到奇怪,便在梦中去问母亲,母亲只是捂着脸哭,她也跟着哭了。 小妮说,在她出生前,母亲或许真的生过一个女孩。要是这女孩不死的话,也就没有她来到这个世上的份了。那死去的女孩是她未曾谋面的姐姐,她是顶替她而出生的,小妮说,人来到世上纯属偶然。 夜半时分,小妮坐在床头讲她的梦。没有开灯,我在暗黑中看见她的眼中有惊恐的光。我是谁?人追问这个谜底时总是惊恐的。 我扶着小妮的肩膀安慰她,让她重新睡下。珺姐,你的手好冷!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然后侧身睡下。 3 我在暗黑中看见有微弱的白光在窗帘上掠过,像缥缈的水波一样。大约是凌晨两点钟左右吧,客厅里的电话响了。铃声在漆黑中传来,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小妮睡得很沉,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摸黑来到了客厅里,我没有开灯是怕惊醒小妮,以免她害怕。这种时候听见电话都会感到心里发紧。 我拿起了话筒,我想电话那边站着的最有可能是小妮的母亲。即使这样,凌晨两点打电话来也有点不祥。我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你还好吧?赶快去屋子里各处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陌生人进来的痕迹。 你是谁?我吃惊地问道。我想做个鬼脸来吓退这个低沉的声音的人,可惜隔着电话他并不能看见。 孩子,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电话那边的人显得有点失望,这让我明白过来,他是小妮的父亲。小妮从小跟母亲长大,对与母亲离异多年的父亲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复杂感受。我在给小妮做家教期间,还未见过这个男人的面。 我不是小妮,我说。 哦。对方顿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我是小妮的爸爸,你叫我罗叔叔吧。你也许知道我是搞建筑工程质量检查工作的。昨天下午我在一幢楼房里检查时,从一处墙壁上抠下了一片人的指甲。这表明有人的尸体被砌在墙壁里了。也许是混在水泥里搅碎后砌进去的。 这是一种艺术。我插话道。任何死亡现在对我都引不起震惊。不过,这事和小妮有什么关系,值得你深更半夜还打电话来? 有关系。对方说那从墙上抠下的指甲还有染红的痕迹,是女人的指甲。今天夜里,我在梦中看见了这个女人,她对我说她很冷,想到小妮那里借点衣服穿。她说她就住在小妮的楼上,丈夫是个画家。 我在电话里听着这个男人低沉的讲述。客厅里一片黑暗,使我感到声音离我很近。我说,你在给我讲鬼故事吗?楼上是有一个画家,络腮胡,正值不惑之年,是个从未结过婚的独身男人,怎么会有女人自称是他的老婆呢?他屋里是有一个女人,可那是在画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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